第36章
  兰波很认真地记下对方逃跑的方向,决定等会儿就交给阿加莎。这是他在法国学到的谍报员的素质。
  就在他往皇宫中心靠拢时,兰波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阿加莎背对着兰波快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人,急匆匆地朝着某个方向赶路。
  兰波无意窥探,正要挪开目光,却突然注意到了阿加莎抱着的人垂下的衣角。
  上面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那人大抵是伤的不轻。就连金线绣出的花纹都被染成了金红色,令人一时有些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花纹。
  一种没由来的直觉让兰波僵硬地顿住了脚步,仿佛前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用异能快速跟进。
  而专注赶路的阿加莎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没有多少意外之色。靠近之后,兰波心中不详的预感就成真了。
  阿诺德不在的日子里,兰波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自娱自乐的时间不算很难熬,却让人感觉空落落的。他甚至梦到过哥哥对他说,哥哥明天回家。
  唯独在这时,兰波不想看见哥哥的脸。
  “……哥哥?”兰波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第31章
  一片黑暗之中,阿诺德闭着眼,意识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液体掉在他胸口上,那液体相对于他的体温有些太高了,因此感觉格外明显,难以忽视。
  过了很久,他迷蒙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阿诺德睁开眼就看到了医疗室天花板上光线柔和的吊灯,还有遍布花纹的墙纸。
  他张开嘴想要说话,被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惊住了。
  先前积累的伤势和流失的血液留下的后遗症在此时爆发了出来,让他浑身酸痛,他努力动了动嘴,感觉喉咙里好像卡着什么东西,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就在他挣扎着试图出声的时候,又是一滴滚烫的液体啪嗒地掉到了他的手背上,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下手指,偏过头去瞧身边的人。
  是兰波。
  兰波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偏偏还是那副冷淡而难以接近的表情,有种反差的滑稽,不知为何,阿诺德突然想要揉揉弟弟的脑袋。
  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抬起来,其艰难程度不亚于全盛时期的他举起一块巨石。
  兰波先是怔住了,然后发出一声带着嘶哑的“哥哥”。他看起来已经守着阿诺德很久了,眼底下都是一片青黑,衣服的褶皱显得精神不太好,却在发现阿诺德醒来的一瞬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若非阿诺德此刻还未完全痊愈,他看起来简直恨不得扑进兄长的怀里。
  阿诺德对自己的身体没有逼数,察觉到了弟弟的急切的亲近之意,于是说道,“过来,我抱下你。”
  阿诺德自认为是可靠的兄长,而兰波是需要保护的弟弟。他了解兰波的过去之后,不由得产生一种误解,觉得弟弟真是世界上最柔弱的生物之一,他应该好好保护弟弟,所以从来不压榨兰波。
  在他眼里,兰波还是个仰仗他照顾的小孩子呢!
  兰波像一发人形炮弹一样撞进了阿诺德的怀里,阿诺德隐约听到了胸口肋骨传来不堪重负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忍下喉口即将溢出来的一声闷哼——他平日里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兄长有必要在弟弟面前维持高大威猛的形象。
  “……”阿诺德感觉自己要被压死了,他暗自使力,尝试负担兰波的体重,居然失败了。
  这种无力的感受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阿诺德任由兰波把脸搁在他的肩膀上,兰波自从第一声“哥哥”之后就不吭声了,只无声地流着眼泪,如同一个差点失去了最亲爱的人的孩子。兰波似乎没有意识到他无意中浸湿了兄长的病号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尽情地宣泄着这几天积攒的恐惧、不安与绝望。
  兰波一度被认为没有流泪功能,他的泪腺是完整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哭过,像是一尊冷漠的雕像,漠然地注视着一切悲剧,却不为任何人驻足。
  兰波大脑一片空白地看到仿佛彻底失去声息的阿诺德时,脑子一时处理不了这样的坏消息,直接宕机了。他如一抹孤魂似的,飘在阿加莎身后,跟随着阿加莎来到医疗室,期间他几乎思考不了任何事物,但【平行集】却展现了他的担忧,让阿诺德在重力异能的作用下周身发出暗红色的光。
  重力异能当然要平稳得多,三个人很快来到了医疗室。
  在异能医生给出诊断结果前,兰波是觉也不敢睡,饭也不敢吃,生怕哥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什么意外,固执地守在阿诺德的床前,每次异能医生过来检查病人状况的时候,都能看见兰波这张透着疲惫和惶恐的脸,跟医生以前见过的病患家属类似,让人不禁叹了口气。
  最后的结果是,阿诺德身上没有外伤和内伤,但是内里太亏空了,无法确认他醒来的时间。
  “你不能要求一个出血量这么大的人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他当时应该流血流的快死了,他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第二例凝血障碍,不过他比较幸运,还活着。”
  异能医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惋惜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恢复底子要比治愈伤势慢的多,别着急,你可以在这里多陪陪他——不是没有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提前醒来的案例。”
  后面那句话就是单纯的安慰了。
  兰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里只有昏迷不醒的哥哥,他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蛋,原地发呆了一会儿,接着眼眶就涌上一种奇异的湿润和酸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睑,摸到一手湿润。
  .
  【姓名:阿诺德(是否更改?是/否)】
  ……
  【生命值:3/45(↓)】
  阿诺德看了眼面板,发现生命值只有可怜的3点,也难怪使不上力了。
  显示生命值上限的数字后面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问号,阿诺德点了一下,弹出的页面不是提醒他生命值上限低于等于50所带来的后遗症的,而是让他意想不到的宽和条款。
  【检测到'生命值冻结'功能并未完全体现,对玩家产生帮助有限。该功能的标准持续时间是10小时,但是玩家1小时之内就得到了治疗,系统出于人道主义和机器人守则考虑,现为您提供以下选择:】
  【根据计算,系统可为您返还的生命值上限为6点,是否接受? (是/否)】
  阿诺德没有着急接受,而是不紧不慢地问道,“'机器人守则'?这是上头定下的规定吗?”
  【不是,这是每个系统出厂就刻在核心代码里的指令,没有系统可以违背机器人守则。 】因此也谈不上规定,毕竟规定是可以篡改的,但是基因不行。
  代码对于系统的意义,就像基因对于碳基生物,是无可更改的至高法则。
  系统这番举动实在是很老实,一点都不偷奸耍滑。这让阿诺德对系统的认知更清晰了:他的系统是个由呆呆的程序和死板的代码构成的电子生物。
  虽然呆板,却不让人讨厌。
  看着生命值上限上涨至51点,阿诺德突发奇想地问道,“系统,你这像不像是开了一家饭店,然后食客没吃完饭,你还上赶着给食客减饭钱的那种笨蛋老板?”
  【……】系统沉默了一下,【系统不是老板,您和食客也不一样。 】
  阿诺德又问,“说起来那些超标的功能都需要生命值上限作为代价,话说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系统跟内部的程序斗争了一会儿,最终落败,只得闭口不言,【抱歉,这是机密的范畴。 】
  阿诺德随口说道,“这东西不会是用来改变命运的吧……诶,这么想想还挺有道理的,两个月前我出发去北方边境,雪莱也给了差不多的预警——乌鸦在祭奠我的坟冢什么的。”
  “说起来我确实差点就被那两个阴险的npc坑了,这次也是。那个契约具有异能规则的效力,我没办法直接打破,只能顶着契约强行杀掉凡尔纳,没有'生命值冻结'的话,感觉真的会死诶。”
  他状似苦恼地说道,“【 i 】明明是无所不能的异能,为什么没办法打破异能的规则呢?”
  系统回答道,【因为只要是异能,就受到异能规则的限制,您可以在凡尔纳未催动契约之前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但是不能无视已经发动的契约。打个比方,只要满足了条件,就会被拉入'格林童话'的世界,在童话世界,玩家不能使用异能,被封印在'白雪公主'孱弱的身躯里,这是独属于'格林童话'的规则,是不能改变的。 】
  阿诺德本能地不喜欢“规则”这个概念,皱了皱鼻子。
  .
  在阿诺德卧床休养的这些天,有不少人来看望他。
  兰波的空闲时间相对多一些,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病房里,有时出去拿个苹果,都一定要确认阿诺德生命体征平稳才走。阿诺德这几天吃了得有十来个苹果,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全是兰波亲手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