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这是几天以来,两人最平静的一次拥抱。
  “即便要暂时分开,我也想让你安全,体面。”秦鼎竺说。
  白虞忍了很久的泪水从眼眶滴落,“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晚了……”
  “等我,很快。”
  秦鼎竺说完,轻轻吻在他耳尖上,停顿片刻后,才放手走进屋子里。
  白虞无力地抱着围栏,坐到地上,除了对方,他还恨的就是自己无底线的听信和心软,这才是毁了他一切的东西。
  他该如何拒绝,或许在此时走掉,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然而白虞没有,在秦鼎竺拿着酒精纱布之类东西出来,要清洗他的伤时,他伸手接过,眼底还湿着却坚定地说,“我可以自己处理的,我现在没有被下蛊,不需要时时刻刻依附你。”
  他转身,扶着栏杆,稳稳迈步踏上向下的楼梯。
  走到拐弯处时,一直由上而下看着他的秦鼎竺,忽然出声道,“红玉。”
  白虞抬起头,与他恰好相对于一条直线,目光隔空相望,他听到对方说。
  “不论到哪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第85章 荒唐你们吵架了?
  楼层很高,白虞不管不顾地跑下好了几层,脑袋一片空白,连电梯都忘记了。
  直到气喘吁吁,看着台阶一阵眩晕时,他不敢再往下迈,恐怕会滚下去摔死。
  他靠在一旁休息,看向手中的酒精纱布,伤口传来源源不断的钝痛,可是他不能停留,万一对方反悔,他再被抓回去就完了。
  来不及处理,他跑到电梯前,按亮向下的灯。
  电梯很快到了,里面有人,看到他这副脸色苍白,手上带血的样子被吓了一跳,犹豫过后问他要不要帮忙。
  白虞摇头,在抵达一楼开门的下一刻便跑了出去,留下一道清幽的风。
  大步迈出小区后,他身体顿时松懈下来,疲惫感涌上,险些站都站不稳。
  他慢慢往前走着,已经很晚了,行人不多,他便停在一处路灯下,哆嗦着打开酒精,闭眼直接倒在伤口处。
  霎那间的剧痛让他整只胳膊都发麻,差点把瓶子都扔出去。
  手里有棉签,可是他很胆小,不敢看自己割开的血肉,刚才说的硬话不过是逞强,他最多只能做到这样。
  他又忍着痛意又倒了几下,手上都快失去知觉了,最后勉强用纱布缠上,低头看到满地脏污的血水。
  路过的人看到,怕是会被吓一跳。
  白虞固执地将最明显的地方擦去。
  他就像这团污渍一样,显得那样多余而累赘。
  他不想回家去,不想让杜蓉担心,对方已经劝过他很多次了,是他一意孤行才造成今天的结果。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无颜面对家人,尤其是白晏明。
  白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路上,碰到口袋里的东西,伸手攥住拿出来。
  是那串佛珠。
  此时已经安静地躺在他手心,和其他佛珠没什么区别。
  如果他来到千年后,它没有断掉的话,说不定当天就可以知道一切,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他该怎么想,对方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惜千算万算没预料到会有如此微小却直接的意外。
  想着想着,白虞便笑了起来,在黑夜之中显得难堪而凄凉。
  真是太荒唐了,他是多么信任,才会将一个敌国质子留在身边,引火烧身,逃脱不得,连累他的家人和大晟的百姓。
  甚至到在千年后,要对方亲自告知实情,才姗姗来迟地醒悟。
  隔着遥远的年月,他想做些什么挽回,都无处着手。从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那些惨痛的过往,最终成了被风吹散的渺小尘埃。
  若是还在皇宫,他必定要先杀了秦知衡,再以死谢罪,给因他而死的人一个交代。
  白虞心里有满腔的怨与苦,压得他快要垮掉,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死后大晟究竟如何了,他的母后又如何。
  从秦知衡的记忆来看,母后应该是还在皇宫,可她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他人侵占家族和国门。
  她一定也很痛苦。
  白虞在外面晃荡许久,气温都凉下来,他不在乎自己在哪,反正天亮之后,他能找到回家的路。
  迎面走过来两个人,还牵着一只大狗,白虞躲避着让开,却听到其中一人出声,“白虞?”
  他抬起头,看到陌生的脸上诧异的神情,“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白虞不认识这两个人,奇怪地问,“你们是?”
  “我是秦教授的同事啊,我姓罗,这是我老婆。”对方向他介绍,身旁的人也向他点头示意。
  原来是秦正蔚的熟人。
  “不好意思,我一下忘了。”白虞回应后垂下眼,“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你是要回家吗?”姓罗的人开口,“不然让我老婆送你,车离得很近。”
  “不用,我……”
  白虞还没说完,另一个男生应和道,“对啊,你看现在都没人了,多不安全,我载你吧。”
  白虞还是坚持,“我真的不用。”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家大福偷吃八条咸鱼,刚刚狂拉了一路,我真是受不了,正好去送你我就不管了。”
  男生说着,那只毛发旺盛的黄色大狗凑到男生腿边,又被罗先生一把拽了回去。
  “老婆,你这么说大福会生气的。”
  “你快走吧,它又要拉了。”男生挥手嫌弃地让他远点,还嘱咐说,“拉完都带好收拾干净啊。”
  “知道了,你小心点。”
  白虞都没说上两句话,只觉得夫妻二人格外热情和自来熟。但没说清楚话,他又不好兀自走掉。
  男生啧一声回过头,和白虞指着后面吐槽,“都怪他,吃完东西不放好,再有下次我非打他一顿。”
  白虞轻声缓缓说,“你们感情很好吧。”
  男生一愣,“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鲜活,热闹,是真实的。”
  虽然他只看到了一小部分,但无数个碎片就能拼凑成完整的样子。两人都是坦然,有交流的,不会顾及对方从而藏着掖着。
  不沟通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安静,彼此都触及不到对方的心,身体越近,屏障反而越厚。
  就像他和秦知衡,或许根本就不了解互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这话说的,我们吵架都是好事了。”男生笑着回答,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你叫白虞对吧,我姓叶,叶浮,漂浮的浮。”
  白虞点点头,复述了一句,“叶浮。”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在……”白虞说不出来,“其实我不想回家。”
  他以为别人听到,会下意识问为什么,没想到叶浮闻言却说,“不想回那就不回嘛,正好我有点饿,我们去弄点宵夜吃吧。”
  白虞就稀里糊涂地被他带进一家还营业的烧烤店,哐哐点了一大堆后把菜单递给他,“你看你还想吃什么。”
  白虞扫了一眼,觉得叶浮快把东西点了个遍,他摇摇头,“够了。”
  等菜的间隙,叶浮时而吐槽伴侣招人烦的行为,时而诉说工作的不顺心,白虞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他听进去了,还很认真。
  他觉得对方的生活很有趣,总有无穷无尽的事要做,有话要说。
  不像他,看起来也是活着,可到现在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各种肉串和菜陆续摆满一桌,香味随着热气源源不断地冒出,勾得白虞沉寂多时的胃□□泛起来。
  “你放心大胆地吃,我请你的。”叶浮说着,把几根又几根摆在他面前。
  店内还有另外一桌,应该是一大家人聚餐,笑闹和酒杯碰撞声交替,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很难不放松下来。
  白虞身体逐渐回暖,真的和叶浮一起吃了一餐,也被带动着,简短讲了些自己的事。
  另一家人吃完离开,在叶浮第二次拿起手机快速敲击后,白虞看向店内的钟表,从进店到现在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
  他对叶浮说,“你该回家了吧。”
  “我不着急啊,还没吃完呢。”叶浮抬起头说。
  “你男朋友在找你。”白虞目光落在他手机背面,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浮笑了一下,放下手机,“没事,他就是问我把你送到了没。这家店一直开到凌晨四点……”
  “是秦鼎竺让你们找我的吧。”白虞忽然开口,他没有错过叶浮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慌乱。
  白虞了然,还真的是这样。就算一开始他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该反应过来了。
  两人说是秦正蔚的同事,可秦鼎竺是秦正蔚的学生,还在一个学校工作,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而且前段时间他们在一起时闹得沸沸扬扬,熟悉的人就算提起,也会先想到秦鼎竺,不是已经过去很久的秦正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