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为人是娇气些,许家只两个哥儿自然是宠着。在人跟前不说人嘴短,他们说起春播的事。
  他们在村里自己种菜种粮,要买油盐就去镇上赶集。水波镇赶集是逢五,十赶集。家里有多余的米粮,蔬菜瓜果一并背到集市卖。
  家里没剩多少东西去卖,早在去年就把米粮卖完,蔬菜瓜果还未长成,扯着小葱,八角,花椒,生姜去卖能得几个铜子。
  他绣的三个荷包捎上还能卖些铜子。他的针线活比不上大哥,只能说中规中矩,绣绣帕子,荷包还成,要是绣衣服和鞋,他的手艺就不够看。
  前几日刚学做凉茶的手艺,许知昼学得认真已经会做了。
  “知昼,你这几天去镇上么?我刚绣了几张帕子还想托你给我送到绣娘那。”
  许知昼:“最近没事去镇上。”
  去镇上坐牛车来回要花六文钱,还要耽误半日功夫,齐山村的人没事都不会去镇上。
  许知昼的姑姑就在镇上住,她嫁给了豆腐坊的儿子在镇上站稳脚跟,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舅舅在金河县做衙役,这也是舅舅机缘巧合才成的事,不然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哪怕是做衙役都不要。
  小时候许知辞跟许知昼去过金河县,许知昼见过县城的热闹很向往,一看舅舅他们家还住独院,家中有一个奴仆伺候。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中向往过那样的日子。
  把衣服洗完后,许知昼端着洗衣盆跟相熟的哥儿一并回去。
  “知昼,这几日没瞧见宋长叙,听说他又去邻水村读书去了。”那个哥儿说话声轻轻的。
  “他毕竟要去读书,哪能一直在家。”许知昼说话已有几分亲昵。往常哥儿们哪会大胆的说出这话,讨论外男。
  宋长叙跟寻常人不同就是多一份期盼,要是能考中秀才,日子就不一样了。
  士农工商,成了秀才能靠学识吃饭,免除赋税,每年朝廷会奖励米粮,见官不跪。自己开个私塾,收几个学生,一年有不少银子进项。
  衙役们也不敢随意欺辱,知道要掂量。
  许知昼心气顺了。
  说话的哥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要说他对宋长叙没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他家里比不上许家富裕,家中兄弟姐妹多,他就存了心思想嫁到宋家过好日子。
  宋长叙长相俊美,在一众乡野汉子里格外突出。村里的人极少瞧见他,因为他都是赶早去邻水村,晚上回家就懒得出门。
  再者读过书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哥儿攥紧洗衣盆,吐出一口气。宋家跟许家定下后,他的心思就不适宜。
  .
  春雨过后,山上长春笋,村里的人都上去采笋去。春笋能自己吃多余的还能拿到镇上去卖。
  村里有货郎专门收干笋,村里的人又忙活起来。许知辞跟许知昼都在山上采笋。
  许知昼拿家里的小锄头,轻轻的往地上挖,把春笋的根挖出来一些再把笋子拔出来。
  拍了拍泥土扔进背篓。
  春笋挖出来后煮一煮才好存放。
  这几日是艳阳天晒成干笋在货郎那又是不一样的价钱。
  为多赚点钱,他们一般就把春笋晒干卖给货郎。挖了一阵,许知昼擦擦汗,歇口气喝水。
  “大哥还有一大片,明日还能采。”
  许知辞:“现在不多采些,明儿就没了。”
  许知昼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可他实在不想再挖笋了。
  他瞧见宋长叙被徐澄引上山,他今天穿短衣下裤,瞧着也是来干活。
  许知昼眼睛一亮。
  宋长叙把书抄完去镇上换了铜钱,又接了话本回来做抄手。这几日村里都采笋,宋长叙看书腻了也来帮家里的忙。
  他照着宋明言的话挖了一根春笋,心里颇有成就感。挖笋不是一件难事,还能锻炼身体。
  每日来往齐山村跟邻水村之间,宋长叙身上有一层薄肌,腰腹有隐约的轮廓。
  他当挖笋是稀罕事,年轻精力旺,动作快,很快就挖了半背篓。不能跟大哥一起挖,地里春笋迟早挖完。
  他寻另一地继续挖,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
  宋长叙转身看见许知昼笑眯眯的眼睛。
  宋长叙:“……”
  他忙活半天最后回家只有半背篓的春笋,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
  许知昼轻快的背着背篓,脚步迈得高高的。
  “发生了什么好事,你背篓的春笋要洒出来了。”孙哥儿说。
  许知辞笑道:“知昼今天挖的春笋最多。”
  “今天挖得我手都疼了,挖春笋费腰又费手。”许知昼感叹。
  挖完春笋,上山的回家做饭,天色一黑就吹蜡烛睡觉,庄稼人每天都有活,疲倦的身子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多出了力气,宋长叙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他越想越气。
  许知昼他,凭什么。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帮许知昼做事,这样显得他很窝囊。
  跟齐山村的人一样,宋长叙想通后很快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许:拿来吧你[哈哈大笑]
  小宋:窝囊,实在窝囊[愤怒]
  第7章 烫伤
  草长莺飞,路边的野花开得灿烂,有蝴蝶轻轻落在野花上,叶子的露水滴答在地上,晕染一片。
  草丛传来声响,宋长叙的鞋有些湿润,早上露水重,鞋子会被打湿。书箱里还有另一双鞋子到李秀才那穿。
  昨晚大哥揉面团,做了肉馅,起早蒸包子吃。宋长叙时间赶不及,拿了两个肉包子边赶路边吃。
  李秀才讲课照着书本和注释讲解,宋长叙偶有问题会请教李秀才。
  宋长叙难得的勤奋让李秀才有几分欣慰,但据林蒲说夫子最看好的是灵来村的冯信鸥。
  冯信鸥,宋长叙见过,他的字迹工整端正,做学问认真,每次在李秀才那都拿头名,难怪得李秀才喜欢。
  李秀才只要照常授课就好,宋长叙不争虚名,只想夯实基础学学问。
  他到邻水村把书箱一放,拿出一本书开始读。
  邻水村靠着河边,依山傍水是个地势好的村落。李秀才服侍老娘用了早食出门授课。
  他瞧见宋长叙早早的来了点点头,最近长叙长进不少。昨儿收上来的笔记字迹工整,详略得当。
  虽然在学业上还是落后一大截,但勤能补拙。他收的十五个弟子还年轻,年轻就有机会。
  他今年五十四岁,家中有妻,有老母,有儿女在,若是他潜心专研科举之道,家里就没人挣钱。另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已生了怯意。
  他下场一次就过了县试,府试,院试,成绩算中下。考举人考了四次都没中,家中妻女支持他考试,结果一直以来没有收入,妻女的眼睛绣帕子熬坏了,等他回过头,老母生病,妻女骨瘦如柴,儿子疏于管教,怯懦敏感。
  他该回头。
  家里的人需要他。
  李秀才见弟子们都到了,拿着戒尺敲了一下桌子,院里安静下来。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1]
  下课后,李秀才把冯信鸥叫走了。林蒲用胳膊戳了戳宋长叙。
  他小声道:“看吧,夫子可喜欢他了。我看他能做夫子的乘龙快婿。”
  宋长叙:“夫子叫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要把知识学好就成了。”
  林蒲没想到宋长叙性子这么淡,以前他跟他说这些,宋长叙都是一脸愤愤不平。
  林蒲看宋长叙不感兴趣顿时也觉没意思,他小声凑过来说:“你觉得自己真能考中秀才么?”
  他们在隶属云州府,在金河县。有记载每个县每届大概录取三十个人左右,考虑到还有迟迟考不中多次考的人,这些人的实力比他们更强,他们的机会更加渺茫。
  林蒲是打算考一次不中就去镇上做账房先生,读书认字后不用在村里下农活。
  他对自己考中不抱有希望。
  宋长叙沉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蒲在上课的时候还属于震惊状态。
  晌午,他们借用李秀才家里的灶房,把铁饭盒放在盖子上蒸。
  宋长叙拿着竹筒喝了一口水,他低头坐在椅上,扯了狗尾巴草编织蚂蚱。
  太阳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打上一层光。鼻梁高挺,皮肤白皙,长袍妥帖的在他身上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林蒲饿得不行,他看着灶房的火,一看饭盒熟了,忙说:“可以吃饭了。”
  冯信鸥收回看宋长叙的眼神,宋长叙最近上课认真,冯信鸥注意到他性子沉稳不少,心里的危机感陡然升起。
  宋长叙把编好的蚂蚱收进袖子里去拿自己的饭盒,他刚坐下,林蒲就挨着坐过来,眼巴巴的看他的饭盒。
  林蒲的饭盒有麻婆豆腐,蒜蓉青菜,青椒拌茄子,看着很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