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春雾 第2节
  本着良好的家世教养,他刚应付完一位前来搭讪的学妹,转眼便看见了姜幼眠。
  见周祁朝她们这边走来,夏如宜心中一惊,拽了下姜幼眠的衣摆,低声问:“怎么办?他不会是来逮你的吧?”
  姜幼眠的目光落在周祁身上,很快又收回,她淡定的说:“就算他今天不来我也会去找他的。”
  联姻的事,怎么也得找当事人说个清楚。
  “眠眠。”
  周祁笑着,温色光线落在脸上,他扬了下手机,“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这样的称呼不免有些暧昧,路过的同学听见也都好奇的盯着两人看。
  吃瓜群众早就听说这位小周总明恋舞蹈系的姜幼眠,如今在校门口明晃晃的示爱,真是恋爱脑实锤了。
  姜幼眠和夏如宜道了别,瘪瘪嘴,转眸,漂亮杏眼瞅着周祁,拧眉问:“周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语气有些冷。
  “姜爷爷说你这段时间没回家,他很担心你,所以我过来看看,顺便接你去吃饭。”
  末了,他低声抱怨一句:“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这句话,倒显得他委屈了。
  周祈是真心喜欢姜幼眠的。
  他这个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对待感情是认真的。自从三年前在京大迎新晚会上见过姜幼眠之后,周祁便动了真心,自此,旁人也都入不了他的眼。
  姜幼眠却不吃他这套,眸色微凉,不施粉黛的脸上神色淡淡,错开一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她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表达过多少次自己的想法,也拒绝过他,但这位周公子却依旧锲而不舍,如今又想拿联姻来捆绑她,她自然是懒得给他好脸色看。
  “不是要吃饭嘛,走吧。”她冷着脸说。
  一直在校门口站着不免太过引人注意,得找个人少的地方说清楚。
  周祁那俊朗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手机揣进兜里,忙不迭的去开车门。
  只要眠眠愿意跟他聊,那他就还有机会。
  这会儿正值晌午,夏日阳光毒辣了起来,空气中有些闷热。
  因为最近两天忙着排练,姜幼眠没睡好,脑子浑噩,下车时打了个困乏的呵欠。
  门口穿着旗袍的女服务生小跑着过来为姜幼眠撑伞,那伞柄是木质的,细看有精细的雕刻纹理,伞面绘着彩鹤,阳光洒在上面,栩栩如生。
  周祁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弟,接过那女服务生手里的伞,走在姜幼眠身侧。
  姜幼眠懒散地抬眸,眼里还噙着困乏的湿意,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银粟居。
  有点奇怪的名字,虽未来过,但却有所耳闻。
  魏家的地盘,据说,这里只招待老板的亲朋友人。
  魏家的亲朋友人,那自然是非富即贵。
  有位穿青色旗袍的服务生对两人行了个礼,周祁将手里的铜牌递给她。那人会意,领着两人去往包厢。
  缓步进入内院,一片园林景观,气温适宜。园中一池曲水,荷叶翠绿,有白荷初露,菡萏半开,成群的红鲤鱼在水中穿梭游动。
  刚踏上青玉台阶,周祁像是看见了什么人,突然停下脚步,低头对姜幼眠说:“眠眠,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过去打个招呼。”
  他将手里的伞交给旁边的服务生,随后阔步向对面走去。
  姜幼眠拧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对面阁楼的长廊上,素纱宫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一行人穿过廊柱,旁边的翠竹林窸窣。
  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气质卓越,肤色是冷调的象牙白,侧脸轮廓流畅完美。
  他上身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衣,没系领带,慵懒随意,黑色西装裤勾勒出修长双腿。神色淡然,眉眼间是看不清的深邃。
  而他旁边的男人,穿了身惹眼的蓝色休闲装,嘴里叼着根烟,眼角似天生自带笑意,轻挑不拘。
  姜幼眠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周祁快步走过去,笑着弯腰,对着那气质不凡的男人打招呼。
  而对方只神色清冷地点了下头,右手随意插入西装裤袋,手腕处露出一截银色表带,泛着金属冷光。
  姜幼眠不由得有些诧异,在京市,周家已是名门望族,周祁作为唯一继承人自是身份高贵,能让他这般恭敬对待的,屈指可数。
  这男人是何方神圣?
  看着,好像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来了。
  她好奇问旁边撑伞的服务生:“那位……是什么人?”
  服务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敢一直盯着,怕失了礼,迅速收回视线后低声答:“那是谢先生,我们老板的贵客。”
  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妄自议论。
  谢先生?
  虽然姜幼眠不敢确定是哪位谢先生,但男人旁边穿蓝衣服的那个,她认得,是肖家的肖程东。
  这偌大京市,怕是只有京北谢家才有这样的排面,让肖程东作陪。
  要知道这位肖家大少可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眼高于顶。
  不知是她偷看的动作太过笨拙,还是对方警觉性太强,恍然间,男人掀开眼帘,目光冷然地看过来,两道视线在静谧的空气中相撞,猝不及防。
  被发现了。
  姜幼眠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偷,心中虽仓皇狼狈,但那皎洁瞳孔中依旧淡然无波,只故作镇定的慢悠悠移开视线。
  这位谢先生,长得倒是不错。
  她垂下眼睫,睫毛纤长如羽扇,在眼睑轮廓处投下淡影,像是在思索什么。
  忽而,姜幼眠嘴角轻扬,面容昳丽,清古艳冶。
  彼时,淡雅清风袭来,碧绿荷叶晃动,晶莹的水珠落入池中,激起层层涟漪。
  第2章
  最近天气比较炎热,姜幼眠向来苦夏,没什么胃口。
  周祁点了好些精致的餐食,她只喝了点莲子百合汤,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低头看手机。
  “眠眠,我知道你因为联姻的事儿生我气,可是我也没办法,这都是我父亲的安排,只有咱们订婚,他才同意帮姜家。”
  “你放心,无论是我还是周家,都是真心想要帮你们的。”
  “话说回来,生在咱们这样的家庭里,到最后不都是这条路,眠眠,我会对你好的,也请你相信我。”
  他知道姜幼眠不高兴,但姜家现如今已无路可走,今时不同往日,姜老爷子但凡有其他法子,也不会让他的宝贝孙女联姻。
  虽说他确有私心,但也是为她好。
  总比嫁给外面那些不靠谱的强。
  姜幼眠没好气的放下手机,她冷嗤一声:“周祁,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却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愿意把婚姻当作交易的筹码,那是你的事。”
  “只是,女主角不会是我。”
  听见她这样说,周祁有些急了,他当即拿出手机,点开最近的财经新闻让她看。
  “交易?筹码?眠眠,你还是没看清现实。”
  “近几个月姜氏的合作方纷纷撤资,而剩下那些没撤资的,都和我们周家有交情,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姜幼眠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周祁这番话就差把幼稚俩字吐她脸上了。
  商业合作、世家利益,其中关系交织复杂。
  她都懂。
  事已至此,姜幼眠不想继续同他争论,她垂下眼帘,用湿纸巾擦拭完葱白指尖,下意识的想要去调整耳坠,却发现,右侧的耳坠不见了。
  这下,她心里就更烦了,语气很冲的抵回去:“这就不劳周公子操心了。”
  周祁知道她在赌气,还想说什么,却见手机响了。
  是公司来的电话,他负责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回去解决。
  “眠眠,我先送你回去吧。”
  即使有吵闹,但把女孩子送回家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姜幼眠眉头紧锁,漂亮眼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你去忙吧,我的耳坠掉了,得去找找。”
  周祁不以为意,随口说:“一只耳坠而已,我再给你买。”
  “可是……这副耳坠,是我妈妈生前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她轻抿着红唇,眼睛里布了层雾,娇柔语气中带了些许伤感和不舍。
  任谁看了也会心疼。
  周祁慌了,低声安慰她:“你先别急,我让人帮着你找。”
  墨韵楼。
  身着墨绿旗袍的侍者们侯在门口,双手交叉轻贴于身前,无人敢高语,怕打扰了贵客们的雅兴。
  有新菜呈上,领班的使个眼色,立马就有人接住,她一只手推开楠木门,领着人进去,井然有序的摆放,然后撤离。
  对于吃食,肖程东向来是比较挑剔的,但银粟居的东西一直很对他胃口。
  他夹了一块八宝葫芦鸭塞进嘴里,那鸭肉是入口即化的酥烂,还带着股清香,肖公子满意的咋舌道:“还是魏二哥这里的东西好,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能在你这儿吃个痛快,那就白活了。”
  被唤作魏二哥的人正是银粟居的老板,魏家这一代的话事人,魏延鹤。他穿一身新式立领中山装,上头的国风翠竹刺绣精湛,衬得人气质温和。
  听见肖程东这样说,魏延鹤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温润的笑着说:“能从你肖大少嘴里听见这样的褒奖,是我这小庙的荣幸。”
  转而,他侧眸看向主位上的谢云渡。
  外界总说肖程东挑剔,实则不然,这位才是最难伺候的主。
  无论再好吃的菜品,谢云渡每回总是恹恹地尝几口,连酒也少饮。每次宴请他,魏延鹤都不免头疼,只能把顶好的东西都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