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祝观瑜回头一看,弟弟还是那张冷脸,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哪能看不出这张冷脸此时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当即笑道:“他说是给你摘的,不是给我的。”
  还是大公子善解人意!
  顾砚舟连连点头,把花重新拿出来向世子殿下递过去:“对对,这是给你的,殿下,我在树下找了老半天,找到这最漂亮的一支……”
  祝时瑾脚步不停,板着脸越过那支覆着莹莹白雪的漂亮梅花:“昭文。”
  他身后的近卫昭文立刻应声:“殿下。”
  “拿去喂猪。”
  昭文:“……是。”
  顾砚舟脸色一变,昭文来接他的花,他立刻把手背到了身后:“你不要就算了,凭什么拿去喂猪!”
  祝时瑾根本不回答他,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一阵风一样地穿过院中,走进了花厅。
  “你!”顾砚舟气得指着他的背影,可现在是在王府,他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嘴短手也短,骂也不好骂,打更不可能打,只能憋得脸都红了,把话全憋了回去。
  祝观瑜在旁看得好笑,他这几个月不在东南,看来发生了不少趣事。
  昭文还在一旁,要去拿顾砚舟的花,他摆摆手:“好了昭文,你要是真把这花拿去喂猪,你主子指不定怎么罚你呢。”
  昭文:“……”
  大公子发话,他只能应下:“是。”
  祝观瑜带着顾砚舟走进花厅,墨雨为他掀起厚重的门帘,屋里暖意融融,小厮婢女们侍立左右,下人们从侧门轮番地进屋,给桌上一一摆好各样水灵灵的水果零嘴儿,王爷祝盛安和王妃雀澜早已坐在正中,正在下棋,先进屋的祝时瑾在一旁由婢女伺候着脱去狐裘,祝盛安见祝观瑜进屋,连忙招手:“观瑜,来爹爹这儿坐,就等着你呢。”
  祝观瑜进了屋,厚重的门帘落下来,阻隔了屋外呼啸的寒风,他穿着貂裘,一下子就热起来了,墨雨连忙为他解下裘皮大衣,搁到一旁的镂空藤编笼子上,用大公子惯常用的香来熏着衣裳。
  他坐到父亲身旁,一看父母的棋局,父亲要赢了。
  “爹爹怎么不让着娘。”他道。
  祝盛安神秘一笑:“这一局我和你娘打了赌的,我可不能输。”
  祝时瑾脱去狐裘,跟看不见顾砚舟似的,径直走到了母亲身旁,一看棋局,便伸手一指:“母亲,下这儿。”
  祝盛安立刻打断:“哎哎,观棋不语,你小子,自个儿不高兴就要来搅你老子的兴,一边儿去!”
  祝时瑾冷哼一声,祝观瑜笑道:“爹爹知道他生什么气么?”
  雀澜照着祝时瑾指的位置,落下黑子,这一下可截断了祝盛安的攻势,他一边蹙眉思索,一边同宝贝儿子说话:“我怎么知道,这小子成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是像谁……”
  雀澜道:“不是像你,难道是像我?”
  祝盛安:“我可没有成日板着脸。”
  雀澜:“你年轻时就这样,一模一样。”
  祝盛安:“你污蔑我。”
  雀澜哼了一声,不屑与他争长短,祝盛安却继续说:“要不然观瑜怎么不板着脸呢?观瑜这么聪明、本事这么强,又听话,又漂亮,这都是像我。”
  雀澜:“……你可真好意思说。”
  祝盛安:“难道观瑜长得不像我?”
  雀澜:“只有长得像。”
  祝盛安嘻嘻一笑:“你嫉妒,两个孩子不像你,你嫉妒我。”
  祝观瑜眼见母亲快要忍不住抬手打人了,忙道:“爹爹,你少说两句罢,哪有孩子不像爹娘的。爹爹和娘亲本来就夫妻相,没什么好争的。”
  祝盛安这才住嘴,继续下棋,没有祝时瑾在旁捣乱,他很快杀了回来,雀澜惜败。
  棋局终于结束,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到了圆桌前,婢女们如流水一般端着精美的菜肴进屋,一一摆满圆桌,王府的家宴颇为丰盛,山珍海味、琳琅满目,去年忙于平息海匪,一家人未能齐聚过冬至和春节,今年藩地终于太平下来,祝观瑜也从京城平安回来,都是喜事,而且今年又多了顾砚舟,家里也更热闹了,今晚的家宴便尤其奢华。
  祝盛安和雀澜坐在主位,祝观瑜挨着父亲坐,祝时瑾则挨着母亲坐,这是一家人多少年来的座次顺序,不曾改过,今年多了顾砚舟,他便坐在祝时瑾旁边,只是两个人挨着坐也不说话,都板着个脸。
  祝观瑜看得好笑,但也不去戳穿,只同父亲闲聊:“爹爹到底和娘亲打了什么赌?”
  平常爹娘下棋,爹爹都会让着娘亲,勉强打个平手的。
  祝盛安清了清嗓子,就要宣布,雀澜在旁拉他,他不满地把袖摆扯出来:“我赢了,你要听我的。”
  说着,就喜气洋洋宣布:“家中要添新丁了。”
  祝观瑜一愣,下意识看向祝时瑾和顾砚舟,准确地说,是看向顾砚舟的小腹。
  而祝时瑾下意识看向祝观瑜的小腹。
  “你怀孕了?”
  “顾砚舟怀孕了?”
  祝盛安哈哈一笑:“是你们母亲怀孕了!”
  祝观瑜:“……”
  祝时瑾:“……”
  顾砚舟:“啊?恭、恭喜王爷王妃!”
  只有他反应最快,剩下兄弟两个难以置信地对视一眼,那一眼别提多复杂了——
  秦骁也太没用了吧,让爹娘这把年纪的人抢了先?
  祝时瑾你怎么搞的,让爹娘这把年纪的人抢了先?
  不过这对视只是片刻,兄弟俩很快反应过来,平静地接受了二十几岁还冒出个新弟弟这个事实。
  “昨日大夫刚诊出来喜脉,才一个多月,本来你们母亲不打算公布这个消息,我觉得这是大喜事,该立刻让你们知道,所以我们才打赌。”
  祝时瑾凉凉道:“就用下棋打赌?那和直接同意让您宣布没区别,母亲,您打赌也打得太草率了。”
  雀澜轻咳一声:“本来就是早说晚说的区别。再说了,你现下娶了砚舟,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办?”
  埋头吃饭的顾砚舟一愣,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从饭碗里抬起头,傻愣愣的:“啊?”
  祝时瑾看他那副蠢样,似乎更来气了:“就他?母亲您在担心些什么,我又不是眼睛瞎了。”
  “?”顾砚舟觉得自己被骂了,“你什么意思?”
  祝时瑾把脸转回去继续吃饭,一副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他脏了眼睛的模样:“实话实说。”
  这是两个人吵架冷战以来,祝时瑾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顾砚舟不想同他继续僵持下去或是吵得更厉害,可祝时瑾说话真是太难听了,他甚至觉得他是故意捡难听的来说,让自己哪哪都不舒服。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
  “那你生什么气?”
  “我没有生气。”
  “不生气你骂我?”
  “实话实说就成了骂你了?那你这个人的心胸未免也太狭隘,接受不了自己的无能和平庸。”
  “你!你这还不是骂人吗?!肚子里有点墨水了不起啊!”顾砚舟差点儿拍案而起,“问你我哪儿招惹你了,你又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非叫我猜猜猜,猜不准你又要发脾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祝观瑜一边吃饭,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真稀奇,好久没见时瑾发这么大脾气了,脸色可真难看,哈哈。
  一旁祝盛安和雀澜似乎习以为常,根本懒得劝架,该吃吃,该喝喝,还有心思看戏,看来这也不是第一回了,祝观瑜倒是好奇,时瑾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会看得上顾砚舟呢?现下试婚圣旨已经被推翻,他也不放人出府,难道真要让顾砚舟当世子妃?可是他也没给顾砚舟请世子妃诰命。
  等到两个人吵得快要打起来了,一家之主祝盛安终于开口和稀泥:“好了,今晚是团圆饭,你们夫妻两个有什么,吃完饭回你们自己院里解决,不要在这里吵。”
  祝时瑾冷哼一声:“冒牌夫妻,有什么好解决的。”
  顾砚舟气得牙痒痒:“你也知道是冒牌夫妻,你倒是把和离书给我!”
  祝时瑾的脸色更差,眼看两个人都架在台阶上下不来了,雀澜忙道:“团圆的日子,不许说这些,和离的事,休要再提。”
  吵闹勉强止住,一家人总算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夜里祝观瑜留在王府,就住在自己成年离家之前的那个院子。
  雀澜在他院里坐了片刻,同他说着话,忽而道:“你的气色倒比先前好多了。娘记得你去京城之前,因为吃药,瘦了一大圈。”
  “现在停药了,也许身子恢复过来了。”祝观瑜道。
  “停药之前,可把印记洗去了?”
  祝观瑜摇摇头:“是在京城发生了一点儿意外,不得不停药的,没能洗去印记。罢了,此事以后再说,现下倒没什么不妥。”
  “你先前要吃那药,娘就不同意,你爹非说照你自己的想法来。”雀澜叹一口气,“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娘总觉得你们最后还会走到一起,何必折腾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