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将帐篷内用的上的物件全部打包,又把穿来之后唯一的金手指《方舆图志》揣进包袱的最深处。
  “嗯……”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纪兰舟回过头去发现景楼正睡眼惺忪地望向他。
  “吵醒你了?”
  纪兰舟自然地俯身在景楼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从怀中掏出一块烤肉塞进景楼的嘴里,“尝尝看,好吃吗?”
  景楼也几日没有进食,忽然尝到了肉的滋味原本迷茫的眼睛瞬间发亮。
  他细细咀嚼着点了点头,又望向帐篷外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纪兰舟一手拎着包袱一手将景楼从毯子上扶起来背在背上,解释道:“事发突然来不及细说,此处留不得了。”
  两人出了帐篷便瞧见穆雷为他们安排的板车。
  纪兰舟细心地用动物皮毛铺在板车上后才将景楼放上车。
  “小纪安达,坐稳啦!”
  蛮族战士猛地甩动缰绳,板车跟随大部队朝墨城的方向前去。
  -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营地已然空空荡荡一片漆黑,路上尽是扛着家当趁夜前行的人。
  队伍中偶尔传来一阵阵叹息声和小孩的哭声,纪兰舟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疲惫逐渐侵蚀全身。
  明明才刚落脚不久,他们连一顿饱饭都还没吃上就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景楼蜷缩在他的身边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纪兰舟低头看向枕在自己大腿上的景楼,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抬手轻轻拍打景楼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耐心十足。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纪兰舟撑起身子远眺,终于瞧见了高耸的城池。
  “到啦!”
  队伍中响起一阵阵欢呼声,纪兰舟也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队伍行至城门口,墨城的城墙上便传来一阵鼓声。
  “城防重地,任何人不得上前!”城墙上的守卫大喝一声,一箭射在队伍前的空地上以示威胁,“如若不然,杀无赦!”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的中年男人走上城墙。
  “来者何人?”男人的声音低沉充满威严。
  不等领路的蛮人开口,纪兰舟深吸一口气朝着城墙上的平远侯大喊一声。
  “爹——”
  第122章
  纪兰舟一声“爹”喊出口,不仅护送前来的蛮族人大吃一惊,就连城墙上的齐人将士也纷纷愣住。
  城墙上下两波人面面相觑,只有喊话的当事人一脸无辜的模样。
  平远侯上前一步,眯起眼睛朝城下看去。
  他虽未曾见过雍王本人,但是却通过景楼送回来的信件或多或少了解到纪兰舟是个怎样的人。
  剑走偏锋,行事乖张,是景楼最常用来形容此人的成语。
  能在城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喊他“爹”,这种事八成只有雍王干得出来。
  平远侯打量着城下的人,目光瞥见被那人抱在怀中的景楼。
  “这是……”
  平远侯脸色骤变,扬声道:“打开城门,放那两个人进城。”
  随后,他又小声吩咐手下将前往墨城求助的蛮人带往城外附近的军营中。
  墨城的大门缓缓打开,几名将士出城将纪兰舟和景楼带入城中。
  “景楼!”
  平远侯匆忙从城楼上跑下,扔下长枪冲到板车旁摸着景楼憔悴的脸颊,抬眼看向纪兰舟。
  纪兰舟轻轻放下景楼,跳下马车拱手道:“侯爷还请放心,景楼已无大碍。”
  平远侯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向眼前模样有些狼狈的雍王,躬身行礼道:“臣景梧,参见雍王殿下。”
  “侯爷不必多礼,快些请起。”纪兰舟赶忙上前将平远侯扶起来。
  景楼和平远侯不愧是父子,凌厉的眉峰和高挺的鼻梁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景楼在京城时常与我提起您,”纪兰舟恭敬地行礼,“该是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才是。”
  纪兰舟说着一顿,解释道:“平日里我与景楼叫顺口了,方才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还请侯爷不要见怪。”
  平远侯轻笑一声,道:“千亭说王爷能言善辩,看来是真的。”
  纪兰舟确信平远侯美化了顾千亭骂他的话,依照顾将军的性格定会说他油腔滑调。
  “舅舅平日里对晚辈诸多照拂,”纪兰舟左右看看并未瞧见顾千亭的身影,“舅舅可平安到达墨城?”
  平远侯点头说:“千亭前日便到了,先前草原上响起号角声听着离墨城不远,他率军前去查看。”
  纪兰舟赶忙交代道:“穆雷带队去做诱饵为大部队转移争取时间。”
  “希望千亭来得及。”平远侯沉声说。
  草原那么大,若是走差就是十万八千里。
  “侯爷。”
  正说着,一名手下走上前来低声道:“墨城外的来的蛮人实在太多,军营里怕是藏不下了。”
  平远侯的眉头皱起,露出一丝忧虑。
  他之所以将蛮人营地安置在外正是因为不愿过于显眼惹人非议。
  也与穆雷达成共识,私下往来并不张扬。
  然而今夜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墨城外收留了一群无家可归的蛮人。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就会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传回京城,只怕是太子殿下也再救不了。
  平远侯善良,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只是忠义自古两难全,一面是圣旨一面是人性,放在任何正直的人身上都难以抉择。
  纪兰舟眼看平远侯因此事忧虑忽然心生一计。
  “侯爷……”
  他走上前贴在平远侯耳边低语几句。
  平远侯的眼睛猛然睁大,沉吟片刻道:“此法虽然冒险但是未尝不可一试。”
  说罢,他再看向纪兰舟的眼神带有一丝欣赏。
  “瞒天过海之计,实在是高。”平远侯感叹道。
  纪兰舟轻笑一声,道:“不敢当,景楼总说我向来只会耍些小聪明罢了。”
  平远侯拍了拍纪兰舟的肩膀,摇头说:“王爷却不知景楼在信中与我说小聪明若行之有效能拯救数万人的性命,未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纪兰舟一愣,随后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他曾无数次质疑一个演员该如何在险象环生的世界中自处?
  他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经历了这些如今听到平远侯复述景楼的话后,纪兰舟才终于释怀。
  景楼就像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纽带,将他的心牢牢拴住最后安定下来。
  “横冲直撞并非上策,”平远侯轻笑着说,“王爷懂得迂回反而更加难得。”
  纪兰舟谦虚地笑笑。
  “千亭说你们在黑水河遇袭后走散了,”平远侯上下打量一番,“瞧着王爷一路上定是受苦了,不如先行歇息,明日再将期间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纪兰舟的确有许多事要向平远侯交代,但此时他也真是累得很了。
  先前只不过是忧思过重神经高度紧张而无法入眠,此时终于到达墨城他只觉得反倒有一张床他倒头便能睡下。
  他点头说道:“侯爷若不介意,我便带景楼去歇下了。”
  平远侯敛起笑容清哼一声,道:“你们小两口的事不必与我多说。”
  说罢,他愤然甩袖离开。
  纪兰舟望着平远侯高大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岳父大人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第123章
  “大汗!大汗!”
  帐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叫声,南大汗敏锐地抬眼瞧去。
  一人火急火燎地跑去帐中单膝跪地,兴奋地说:“禀报大汗,前方探子来报平远侯抓住了北方部族一行人,此刻正关押在墨城外的牢房里。”
  “什么?”南大汗直起身子,“此话当真?”
  “是真的,平远侯命人写了告示正四处宣扬,像是在挑衅咱们。”
  “穆雷呢,他可也被抓住了?”南大汗又问。
  “倒是没有,”报信的人说,“昨夜他领着一队人将我们的人引开,并未与那群人一道。”
  南大汗听后容易一口气。
  也对,依照平远侯的行事若是真抓到穆雷定然会大肆炫耀。
  这段时间他派人不断在草原上搜寻穆雷和其族人的下落未果,好不容易发现了其踪迹却不料被他们逃脱了。
  本以为再要找到就难了,没成想那些人竟然被平远侯抓住了。
  看来先前被抓住的几个蛮人并未将两个部族之间的争执告诉齐人。
  亦或者平远侯并不打算理会草原上发生的事情。
  南大汗冷哼一声,搓着下巴说:“还以为平远侯是个活泛的,不想竟对老皇帝如此忠心。”
  如今穆雷失去了族人,孤身一人已经走入穷途末路。
  眼下必须要快些找到穆雷,有平远侯守着,墨城固若金汤,若是让穆雷落入齐人的手中再想夺得玉牌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