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
  顾遥尴尬地咳嗽两声。
  虽然眼前这家伙浑身透露着下邦人的流氓气息,而且看起来就很不靠谱,但事到如今,除了她口中说的离间计,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思考了一会儿,顾遥点了点头。
  “好吧,就照你说的做。”
  ……
  晚上八点,夜色将万物浸成一片迷离的海蓝,月光洒在漆黑的海面上,碎成无数银亮的波纹。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拂过沙滩,椰树林在夜色中沙沙作响,营地的灯火在远处明灭,寸头在食堂吃过晚饭,慢悠悠地来到博逸的家门口。
  外面的铁皮门半敞着,车库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气味,明亮的白炽灯下,博逸正背着身修理一辆送过来的摩托车。
  “老大,您这是要把车库开成4s店啊。”寸头倚靠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博逸的动作。
  博逸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副业而已。”
  她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直起身来,摘掉沾满机油的手套,抹了把额头的汗,“找我什么事?”
  仗着博逸在场,寸头在五条杜宾犬集体的凝视下悍然走进车库。
  她踢开地上的空机油罐,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我想提前见圣种。”
  当啷一声,桌子上的扳手突然掉在地上。
  博逸慢慢转过身,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打量寸头,“怎么,找到法子了?”
  寸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行。”博逸弯腰捡起扳手,随手扔进工具箱,“明天带你去。”
  她话音刚落,寸头身子一歪,整个人差点从塑料凳上摔了下去。
  她手忙脚乱地稳定好坐姿,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快?!”
  博逸背对着寸头,开始卸下摩托车的第二只轮胎,“你要是来早点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带你去。”
  寸头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晚饭要紧。”
  总而言之,第一步是达成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看着自顾自鼓捣轮胎的博逸。
  “话说,”她无聊地用手指敲着塑料凳边缘,“你接受过圣种洗礼吗?”
  博逸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拧紧轮胎螺丝。
  “啊?为什么不去?”寸头好奇地追问。
  博逸放下扳手,沉默了几秒。
  “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些。”
  寸头悄悄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她从塑料凳上跳下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我去食堂和她们整点烧烤。”
  “站住。”博逸突然开口,“洗礼前十个小时禁食。”
  寸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应道,“行,那喝水总行吧?
  博逸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寸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水也是水嘛。
  空旷的车库内,博逸站在原地,目送寸头离开。
  “天真。”她低声呢喃。
  这家伙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第128章 半月再寻迹,将往觅旧影
  深夜,半月湾。
  夜晚的海洋如照不进光线的黑洞一般,迷离的月光在浪尖上镀上一层碎银,很快就被翻涌的暗流吞噬。
  平静的水面下仿佛蛰伏着什么庞然大物,偶尔有阴影掠过,搅动出几圈无声的漩涡,又迅速隐没。
  码头栅栏的铁锈味混着咸腥的海风灌进寸头的鼻腔,她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外套。
  早知道这鬼地方居然这么冷清,她就让博逸多陪她呆一会儿了,两个人聊几句话壮壮胆也好啊。
  一想到等会要做的事,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胛,在心里默念:“没事的,没事的,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说完就走……”
  反正雌虫又不是雷电法王,总不可能给她上一套铁骨铮铮的测谎仪吧?
  十分钟后,海的对面传来木桨划破水面的声响,一艘小木船自黑暗中缓缓出现。
  船身的木头看起来有些腐朽,像是被海水浸泡了很久很久,底部覆盖着一些滑腻的绿藻。
  船头坐着两个老女人,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只在腰间用草绳系着几片棕榈叶,脸上和全身各处的皮肤上涂着暗红色的图腾,远远看去如同原始部落的萨满。
  当乌云飘离月亮时,月光照亮她们的容貌——脸颊凹陷,头顶垂着几缕稀稀拉拉的头发,眼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嘴唇却涂得猩红,仿佛刚刚啜饮过什么活物的鲜血似的。
  寸头吓了一大跳,脚下本能起了逃跑的冲动,好在抑制住了,只是害怕地别开视线。
  船靠岸了,两个老女人悄无声息地踏上码头。
  她们赤脚踩在潮湿的木板上,一左一右钳住寸头的手臂,架着她往船上走去。
  感到老女人的指尖冰凉,寸头半途中想挣,却发现自己的肌肉莫名发僵,只能任由她们拖着自己走。
  三人都上了船,一个女人带着寸头进船舱去,另一个女人留在外面,开始划船。
  船身随着海浪缓慢起伏,船底时不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像一具漂浮的棺材。
  舱内比外面更暗,只有一盏油灯悬在顶上。
  海风在外面尖啸,如同某种庞然大物的低吼,海浪接连拍在船身上,发出阵阵回响,仿佛海底有什么东西,正跟着船一同前行。
  寸头蜷缩在船舱的角落,死死咬着牙,指甲掐着大腿肉,却还是控制不住身体冷得一阵阵颤抖。
  忽然,一只枯瘦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吓得一激灵,身旁的老女人突然将她揽入怀中。
  女人嶙峋的肋骨硌得她的脸生疼,她甚至能感觉到女人两片干瘪的嘴皮贴着自己的耳廓,吐出带着咸腥味的低语……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音节扭曲破碎,却带着诡异的韵律,像潮汐,又像某种远古的摇篮曲。
  寸头被熏得发呕,本能地想要挣扎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肌肉正变得一点点松弛下来。
  老女人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入耳膜,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襁褓时期,躺在母亲摇晃的臂弯里,听着那些听不懂却令人安心的呢喃。
  四周的黑暗渐渐变得柔软,海风的咆哮也化作遥远的回声。
  在这不可思议的咒语中,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意识坠入迷离的梦乡。
  ……
  当寸头重新睁开眼睛时,身边的景象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一个气氛诡异的、巨大的游乐场入口处。
  整座游乐场似乎是被设计成冰山的形状,对面的通道两边的墙壁表面覆盖着某种仿冰的材质,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而她的面前,是两扇半敞开的铁铸大门。
  门扉的两侧竖立着两座铜像,形状像是正在高声歌唱的海妖,上面生锈的四只眼睛仿佛在死死地盯着她,黑洞洞的通道如大张的血口般看着她。
  发怵的寒意从脚指头蔓延到头皮,寸头的哈欠突然哽在了喉咙里,她下意识绷紧了下颌,硬生生把残余的困意咽了回去。
  看见两个老女人已经穿过了大门,往游乐场深处走去,寸头急忙紧跟上几步,走在两个女人身后。
  进入通道后的一路上,仿佛做梦一般的场景接二连三地出现——空旷无人的餐厅,离奇故障的电梯井,狭长幽暗的走廊……还有蜿蜒向下的、如噩梦般无穷尽的逃生通道。
  这里,真的有出路吗?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寸头机械地迈着步子,一步接一步地往下走。
  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疲累,汗水淌过脖颈和背脊,一寸寸浸透了衣服,紧黏在皮肤上,台阶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像一根绳索吊着她的脖子,拽着她不断往下坠落。
  无边的黑暗、潮湿闷热的空气、永远走不完的台阶……这无法逃离的一切,组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还有,多久……
  “我们到了,孩子。”
  含糊不清的低语像一记闷雷,将寸头从浑噩中惊醒。
  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剧烈收缩,耳鸣的嗡嗡音突然明晰,这才发现自己的喘息声大得吓人。
  身上难受的感觉也紧接着传来,她低头一看,自己活像落了水一般,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被染成深色的布料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连发梢都在往下滴水。
  两个老妇人上前来,将她围住,二十只枯瘦的手指剥虾壳般飞快地脱去她的衣服。
  寸头此时累得要死,更是热得浑身脱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感到羞耻,只好任由她们摆布。
  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融化成了一团软趴趴、滑溜溜的东西。
  当最后一件衣物落地时,两个老妇人一左一右架住寸头,拉着她往前走。
  寸头低低地垂着头,嘴里喘着粗气,像具提线木偶般被拖着向前,赤裸的脚掌蹭过潮湿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