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不需要和青遮打。”褚褐微微一笑,“我只需要说,「别动」。”
  熟悉的不受控感传来,青遮瞳孔骤缩,“你!”
  “我从道祖那里借来的灵力都是精打细算过的,既不会被他发觉,又能正正好定住青遮两次。”
  褚褐牵起青遮的手,抵在自己的左胸膛前。
  “所以,青遮,准备好迎接自由了吗?”
  “褚褐!”青遮目眦欲裂,“你敢!你——”
  “我当然敢。”
  噗嗤。
  裹挟着灵力的利爪被褚褐带着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鲜血喷涌,像苹果的汁水。
  “青遮。”
  褚褐朝他笑。
  “要放肆地活下去啊。”
  咚。
  紧攥着的手落下去了。
  苹果,终究还是掉到了地上。
  _
  “啊,出来了啊。”
  阿茶坐在楼阁屋顶,身后还站着卫道月。他挑了个好位置,既背阴凉快,又能保证在第一时间看见自己所期盼的事情的结局。
  “我还以为,你要再磨叽一会儿呢。”他声音欢快,“这么看来,是结束了?”
  “……”
  “怎么不说话?”他从屋顶上跳下来,两三步走到那个人面前——青遮的面前,左看右看,装模作样地惊叹,“不会是傻了吧?哎呀呀,你要是傻了的话,那褚褐——”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去碰一下青遮怀里红艳艳的尸体。
  “——不就白死了么?”
  轰!
  一股强劲的灵力爆发,直接将阿茶震退了出去。
  “……滚。”
  青遮完全蛇化的眼睛阴冷冷地瞪着退后几步的阿茶。
  “滚!”
  阿茶终于收起了那副少年人的嬉皮笑脸来。
  “啊,看来没错了。”他掸了掸并没有脏的衣袖,“你融合得倒挺快,我还以为还要有一会儿呢,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青遮立刻感觉自丹田处窜上来一股热流,顷刻间烧遍了他的全身,疼得他当即蜷缩起身体。
  “他没告诉过你这件事吧。”阿茶怜悯地看着他,“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会死掉了,你可以去阴曹地府亲自问他。”
  他举起了手,黑色的灵力缠绕其上,即将要砍向青遮——
  一道同样颜色的灵力拦下了他。
  青遮疼得大汗淋漓,模模糊糊抬起头,看见褚褐的身体里……长出来一个东西……
  像某种盛开的花。
  “褚……”
  他急刹住了声音,因为他看到了飘起来的罗裙。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罗裙之主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刚睡醒一般。
  “真是好久不见了,兄长。”
  “含、芙?”卫道月轻声,不可置信般,“卫含芙?”
  “是,我是卫含芙。”
  卫含芙轻飘飘略了卫道月一眼,露出一个杀气凛凛的笑。
  “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兄长有想我吗?”
  “……哈。”阿茶先是一愣,紧接着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毫无征兆地拍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人、不愧是人啊,荼君啊荼君,这就是你所坚持的道吗?哪怕是天命框定,他们还是有能做到的事情……”
  “道祖大人倒是比兄长更高兴看到我回来啊。”
  “当然,毕竟我们像家人一样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笑够了,阿茶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很多,“道月,这是你妹妹,既然你杀得了一次,应该也能杀得了第二次吧?”
  “真是可惜了,道祖大人,你暂时动不了我了。”
  卫含芙手指搭在缩成一团的青遮肩上,意味深长。
  “因为,这天地间的第二位道祖,诞生了。”
  第127章 游离魂
  梦。
  这似乎是一个梦。
  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棋盘。
  以及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他。
  “下棋吗?”那人问,伸过来的手上戴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银镯子。
  是褚褐给买的银镯,细细的两条,走动间碰撞在一起,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
  “下棋吗?”
  那人又问,极其耐心。
  他沉默着坐下了,手边棋罐里堆满了黑子,他从有些混沌的脑子里扒拉出以前的记忆,才察觉出这个和上次的截然不同。
  上一次他执的是白子。
  “我们来聊聊天吧。”对面人的手指伸进了棋罐中,发出拨弄棋子的响声,“来聊聊,你是谁。”
  “我……就是我。”
  “犹豫了呢。”对方毫不留情地点破,“连你自己都开始生疑了么?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死了?”
  青遮没反应,不说,也不动。
  对方抬眼看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无情更正道:“不对,对你,我应该说得更明白些,是「褚褐死了」才对。”
  砰。
  青遮手一抖,碰翻了棋罐,棋子倾洒出来,落了一地黑。
  对方恍若没看见般,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白子,“我不理解,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青遮终于开了口,“好、事?”
  “对啊,好事。”对方杀下他一子,继续道,“完美达成了你最初所愿,你现在有了能修炼的能力,还恢复了以前的灵力,权柄在手,自由在身,唯一能牵绊着你的人还死了——”
  嗒。
  一枚白子送到了青遮面前,围成了气口,吃掉了他手边起码五个数以上的棋子。
  “——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青遮双手紧攥,太久未被修剪的锋利指甲掐进了肉里,剺出了血,沿着指缝缓缓流淌到了棋罐中。
  “所以。”对面的人看到这一幕,轻轻笑出了声,“要我说,褚褐,死得好。”
  砰!
  整个棋盘被掀了起来,棋子哗啦啦地往下滚,黑的白的散了一地。青遮拽住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衣领,怒不可遏:“闭嘴!”
  “啊,生气了。”对方语气平板,继而又故作不解,“怎么还生气了呢?是因为我戳破了你心中所想因此恼羞成怒了吗?还是因为——”
  他猛地贴近,嗓音拔高。
  “你在后悔。你后悔了对不对?”
  “我没有!”
  青遮否认,手却在发抖。
  “都到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嘴硬,你还真是可怜。”对方一脸怜悯,“所以,你是不是也不会承认,你对褚褐的感情了?”
  “我对他、没有感情……”
  “呵。”对面人冷笑,“你在骗谁?你是不是忘了,我就是你啊,你骗谁不好,居然妄想要骗过自己?你是不是觉得这么说,会让你心里好受些?会让你心安理得地去接受一个死人的馈赠……”
  “闭嘴……”
  “会让你毫无负罪感地继续活下去,只需要偶尔为褚褐暗自神伤片刻便能获得这么多的好处,这可真是门划算的买卖对不对?”
  “闭嘴!闭嘴!”
  噗嗤。
  一只手,贯穿了对方的胸膛,鲜血喷溅到青遮脸上,像无数盛开的花。
  死亡降临,对面的人终于收起了那张故意凹出来的冷情面,神色恢复成了青遮式的平静,只是眼里无端流起了泪。
  “杀了自己,会让你不那么难过吗?”
  他轻笑,眼底却堆积了如泥沼般化不开的悲伤。
  “你发现了吗?现在的我成了理性,而你成了感性,青遮,你那么聪明,一定察觉出来了,也一定也推翻了自己过去的想法,无论你嘴上如何说,你都必须得承认,情和理,从来都不是分开的,想要做至理之人,你必须也是,至情之人……”
  青遮颤抖着的手松开了他,属于自己的血的温度还残留在手臂上,像一个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提醒,提醒他对褚褐生有何种情绪、又怀有何种感情,提醒他褚褐死在谁手底下、又倒在谁怀里,永远阖眼,永远不再苏醒。
  “居然、让我这个理性来替你流泪。”对方胸前的血流到青遮脚底,烫得可怕,烫得他浑身发痛,“你还真是、不合格啊……”
  砰!
  一直守在屋外的屈兴平听见不寻常的响动,立刻推门而入,“谁?!”
  被打翻的药碗在地上轱辘轱辘转着圈,青遮趴在床边喘息,一只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发出“嗬嗬”的动静。
  “青遮兄!你醒了?”屈兴平连忙过去扶他,却被青遮一把推开了。
  我。
  青遮做了个口型,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我、我!
  最终,他艰难地抬起手,用灵力在空中写下这一串文字:
  「我好像,不能说话了。」
  -
  “身体无碍。”云休匀松开把脉的手,又去把着青遮的下巴,让他张开嘴,“喉咙也无碍。”
  屈兴平捧着云休匀的针灸包站在后边,“那怎么会说不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