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点都不一样吗?”
  “抱歉,我只能说,从性格上,你俩的确不相像。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不了解你们,所以也说不出来。”
  青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喜青阳想要的就是他说不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禁开始怀疑这兄弟俩不会是吵架了吧?因为这事闹出了心魔?
  不应该吧,听起来有点扯淡。
  “我和忧思邈吵架了。”
  ……
  ……
  ……
  好吧,他收回前言。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青遮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来做劝解人的事情,真的不能直接打一架吗?无论是嘴上说吵架了的两位,亦或是他和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实体化的心魔还是人——的喜青阳。
  “很好吗?”喜青阳用着忧思邈会做出的表情看他,用着忧思邈会说出的语气说话,“我觉得不好。”
  ……
  好吧,他讨厌亲兄弟。
  “真是抱歉,少谷主。”
  蛇瞳闪现,定住了喜青阳,浮出些许鳞片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磷罗绸开始发动,无数黑气沿着手指进入了青遮体内。
  “我没时间和你探讨你和另一位少谷主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有人还在外面等我,所以我们还是快点结束吧。”
  话音刚落,黑气的吸收忽然被迫停止,青遮疑惑地动了动手指——
  哗啦!
  无数彩蝶忽然从喜青阳眉心处飞出,过于鲜艳的色彩撞进昏黑的房间,飞舞着将青遮完完全全吞入其中。
  与此同时,在不远的、正在受月光照拂的某处,跳舞的人停了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月亮。
  “……被摆了一道啊。”
  他呢喃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褚褐。”
  他回头唤他,语气天真烂漫。
  “你喜欢蝴蝶吗?”
  第123章 蝶杀春
  双生子在喜青阳看来是一种诅咒。
  一种极其可怕的诅咒。
  一模一样的脸底下,却是完全迥异的性格,有时候喜青阳看着忧思邈的脸,会无端产生一种恐惧:
  这个世上居然还存在着另一个我,无法掌控、无法接受、更无法拒绝,同生就算了,说不定将来还会共死。
  “你就非得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风满楼拎起桌子上的禁书,翻了几页实在看不懂,皱着鼻子放回了原处,“忧思邈,你不管管你弟弟?”
  “什么?”忧思邈从禁书里抬起头,还没完全从风满楼的话里反应过来,等到风满楼再重复一次后,他才高挑起眉,说,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我干嘛要管他想什么。”忧思邈低下头,又沉浸去书里的内容,“我又不是暴君。”
  不,你是。
  喜青阳冷笑一声。
  你如何不是。如果人的思想可以具现化,忧思邈大概已经拿着戒尺在他大脑里衡量哪部分可以想、哪部分不可以想、哪部分坚决不能想了。忧思邈在还是左思邈的时候就是个臭名昭著的混蛋,可恨又可气,不仅仗着兄长的身份对他指手画脚,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替他做了很多决定。
  “他就是个混账!”
  喜青阳恶狠狠薅了把身边的草,咬牙切齿。
  “嗯,听出来了。”
  青遮不疾不徐地回应。
  在这场由蝴蝶进行的绞杀中,他不幸中招,跌进了蝴蝶的口腹,然后茫然又沉默地坐到了这片长满细软嫩草的地上,背后倚着的是一株开着白花的树——应该是苹果树,旁边还有一位跟他一样倒霉的喜青阳。
  说他倒霉,是因为此人和他一样,对忽然飞出来的大片蝴蝶、突如其来的地点转换都是一头雾水,他跌倒在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额头,愣怔了一瞬后当即开始破口大骂,翻来覆去地都快将忧思邈其上十八代祖宗全骂出来了,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俩共享的是一个祖先。
  “所以,你就是因为你的兄长管你太多才和他吵架的?”
  在青遮尝试了符篆、阵法等不下几十余种方法,还是无法从这个破地方离开后,他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开始从喜青阳身上找出路。
  “什么?才不是这种肤浅的理由好吧。”
  喜青阳先是没好气地嘁了一声,然后,在青遮难得露出“我愿意听你说话”的表情后,沉默了。
  “少谷主?”
  青遮觉得自己的嘴角快僵了,明明对方不是小孩子了吧,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像他们的娘亲一样处理兄弟俩吵架的事情啊。
  “因为他剪断了我们两个之间的线,单方面的。”
  说实话,在喜青阳身边坐了会儿后,青遮发现区分忧思邈和喜青阳也不是那么困难。忧思邈脸上要么是大表情,要么是很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的复杂表情——譬如,这位忧少谷主真的很擅长用怜悯的表情来表示嘲讽,这个,他已经听喜青阳义愤填膺地说过十几次了——至于喜青阳,他灵动的小表情很多,而且,笑是笑,气是气,骂是骂,心口一致,里外如一。
  所以一开始,青遮以为喜青阳口中的线,讲的是红命缠。
  但喜青阳却没有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讲,而是话锋一转,无缘无故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觉得双生子是什么?”
  “双生子?”
  人对于自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是无法去想象的,好在喜青阳也没打算一定要从青遮嘴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双生子是诅咒。”喜青阳表情淡淡,那些灵动的小表情从脸上褪去后的喜青阳此刻像极了忧思邈,“又或者说,只有我和忧思邈的双生子是诅咒。”
  喜青阳见过不少双生子,他们,或者是她们,都跟自己和忧思邈之间的感觉不太一样。
  从他依稀能够记事开始,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了,据忧思邈所说,他会喊的第一个词就是哥哥——当然,他对此表示怀疑,他们俩可是同龄!会说话的时候还不会记事呢,忧思邈从哪儿听到的?并且哥哥这个腻腻歪歪、宛如撒娇的称谓他现在是绝对不会喊了,顶多喊一声哥——所以,虽然他极其不想承认,但在父母的角色缺失后,他确实在忧思邈身上寄予了多种感情,更依赖也更信任。
  “你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当时的药王黟嘴里塞满了他们给的火烧,含含糊糊地说,“失去父母的亲兄弟和亲姐妹不都是这样吗?”
  不。
  哪怕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喜青阳却依旧执拗地认为,他和忧思邈,和别人的兄弟姐妹,甚至是双生子,是不一样的。
  前面提到过,忧思邈擅长替他包办所有事情,或许是他兼任父母太久留下来的毛病,且这毛病一直延续到了两人被冠以宗主之姓,连楼鱼都有些看不过去,对忧思邈说,好歹要问问喜青阳的意见。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他想要的呢?他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那当然是他想要的,我可是他哥哥,我知道。”
  是的,忧思邈就是这种嘴上会挂着“我是哥哥,所以我当然知道关于弟弟的一切”这种话的死活不讲道理的暴君。
  “而且,生气?”忧思邈轻笑了一声,“随他去吧,他又不是真的生气,做做样子罢了。”
  楼鱼是个目光很敏锐、很会看关系的人,她看得出来忧思邈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不上心,介入人家兄弟俩太多总归不好,所以后来楼鱼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了。
  “所以。”青遮问,“你是真的不生气,是吗?”
  “哼——我哪知道。”喜青阳泄愤似的长哼一声。
  他的确不知道,相对来说,他是个蛮随遇而安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是跟着他哥行动,他哥想做修士,他也去跟着做了修士。他哥想要去五大宗招生试炼,他也跟着去了不周山。他哥选了喜忧谷,他也跟着选了喜忧谷。他哥给他一手操办的事情、自作主张下的决定,他虽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多讨厌。
  “会不会有点太像忧思邈的影子了?”风满楼曾经这么笑着问过,说了一半又紧急刹住话头,可能是怕他听了不高兴。骄傲如喜青阳,大概是听不得做人影子这种话的。
  然而,他当时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影子啊,听起来不错。”
  “哦?”风满楼和命明知等人对视了一眼,往下问他,“为什么?”
  “因为身体死了,影子也会跟着死啊。”
  他看中的只有这一点,他觉得不错的原因,也只有这一点。
  因为可以共死。
  共死对他和忧思邈——不,是对他自己来说,是恩赐。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影子好像不是随着身体的消失而消失的,是随着光的消失而消失的。
  现在想起来,或许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一个预兆,他和忧思邈,注定不能共死。
  青遮明白过来,“所以,忧思邈解除了你俩之间的红命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