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虽然褚褐很不想承认,但他要说,是的,他居然感到了一丝心安。
  “我对你是不感兴趣,不过长老会应该会很喜欢你,没办法了,你今天和我走一趟吧。放心,我会努力保下你的命的。”
  褚褐尝试捏诀起阵,却连个灵力火花都没搓起来。
  “想什么呢,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能让除了我以外的人使用灵力?”
  卫道月举起手,刚准备搓符,却见褚褐衣角泛起了一阵青色的幽光,在黑暗的环境下中犹如希望之火,眨眼间吞噬了他,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唔。好像玩过头了,把人玩没了。
  卫道月甩甩手,走过去捻了捻留下来的灵力痕迹。
  “子母挪移阵?”
  可以无视任何禁制发动的传送阵。
  大荒西楼的东西?莫非是那个小炉鼎?
  “大人!”韩众的声音在水镜里炸开,“就在刚刚,有人冲出了八岐宫的禁制!”
  “不用担心,老朋友了。”八岐宫的禁制能进不能出,所以才会被子母挪移阵钻了空子。
  “需要上报给长老会吗?”
  “不用,我故意放他走的。”卫道月根本就没动把褚褐上交的心思,他只是吓唬吓唬他。
  要知道,上交之后他可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第63章 我非人
  一道光炸开,又砰地消失,青遮拎着褚褐的领子将人扔到地上,然后手顶着门对外面听到动静过来问寻、甚至想要冲进来的宫人说,什么都没发生。
  “我只是摔倒了。”他看了一眼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褚褐,道。
  “需要我进来帮忙吗公子?”
  “不需要。谢谢。”
  青遮的语气冷硬,待一门之隔的外面没了动静,他抄起桌上的茶,烧掉清醒符让符灰落到了里面,然后怼到了褚褐嘴边。
  “喝。”
  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
  褚褐听话地张开了嘴。他的发冠歪了,长发披散了下来,遮住了面容,看不清神色,但动作依旧乖巧,和以往一样。
  清醒符醒神、定神、开窍,防惊吓防梦魇,青遮手绘的版本更是能在三个呼吸后就起效。他托着褚褐的下巴,让他抬头,凑上去拨开他的头发察看他的瞳仁。
  不颤了。
  “清醒了?”
  “……嗯。”
  “那就站起来。”他扶着褚褐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再次递了杯茶给他——这次是热的。
  “这么晚了,你跑出去做什么?”
  青遮明显看见褚褐的睫毛颤了颤。
  “睡不着,出去赏月。”
  谎言。典型的。
  青遮瞥了眼侧前方,这几天活泼得过分的弹幕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看来这次的事情,一个字他都没有权力知道。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恨极了。对长期被圈禁在“炉鼎”身份里导致对所有事情的知情权都近乎没有的青遮来说,这足够令他窒息。
  他觉得他需要离开房间去喘口气了。
  然而褚褐却叫住了他。
  “青遮。”褚褐从杂乱的头发里看他,眼睛黑漆漆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青遮手放在门上,语气平板。
  “赏月。和你一样。”
  背后响起了急促紊乱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放大,然后,他被抱了个满怀。
  “青遮。青遮。”
  那人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散乱的长发蹭着他的侧脸和脖子,又痒又麻。
  狗毛。
  青遮冷哼一声,上手摸了两下,手感很好。
  “我说谎了,青遮,我说谎了。你罚我吧。”
  “没必要。这次没必要。”
  褚褐的身体开始颤抖,一下重过一下。
  “褚褐,我不罚你并不代表我要抛弃你,或者是其他什么感情发生了变化。我说过,把你的讨好心理放一放,你不用抱着为了让我开心之类的鬼念头朝我讨鞭子,没必要。”
  褚褐觉得「没必要」和「抛弃他」差不离了,他感到痛苦。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怪胎,各种意义上的。
  他能感知感情,却无法给予,只能效仿。甚至,他都不确定,这份感知是不是也是虚假的。
  所以他对于老村长教育他的方式没什么异议——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正在遭受虐待的自知。村里人也经常在他背后嘀咕他绝情凉薄,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褚褐不理解,他觉得自己性子不绝情,也不凉薄,相反,他性子很活泼外放,能跟同龄人上树抓知了下河摸螃蟹,也能跟大人侃天侃地侃大山。
  直到青梅村灭村,他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死了人是该哭的,所以他告诉自己要流泪。亲人死了是该难过的,所以他告诉自己要悲伤。从小长到大的村子没有了是要报仇的,所以他答应了跟青遮离开。
  他一步步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走,该哭还是该笑,该痛苦还是该难受,他每个时机都找的很好,找的越好越发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好像不正常。
  他绝望地发现了这一点。
  然而,就在今晚,他的舅父——算了,还是叫卫道月吧——告诉他,你体内被你母亲放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导致你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了,他听了后的第一感觉,居然是欢欣鼓舞。
  原来我不是人,所以我压根不用纠结自己不像人的事。
  他感到愉悦,但又很快再次灰心丧气起来。
  因为青遮是人。青遮会不会不愿意接受一个不是人的怪胎跟在自己身边呢。
  褚褐惴惴不安,毕竟青遮对他来说是极其特别的、很不一样的存在,在青遮面前,他感觉自己流露出的所有情绪都是真实的,都是发自内心的,都是属于自己的。
  我属于青遮。我得待在青遮身边。哪怕,绑着他。
  褚褐拿头蹭了蹭青遮的掌心,他知道青遮喜欢他什么样子,所以尽力去做——不是讨好心理,绝对不是——尽管他现在十分想摒弃这副乖狗狗模样,然后对着青遮那段白得耀眼的侧颈狠狠咬下去,最好咬出血,最好能看见青遮因为疼痛变得苍白的脸,听见青遮因为疼痛发出细微呻吟的声音。
  反正他是个怪胎。他不是人。褚褐已经很好地接受了自己有时候对青遮不自然的各种欲望,不止是情欲,还有难以启齿的杀欲。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青遮,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对吗?”
  “是。”
  青遮揉着褚褐的头发,像以前无数次回答的那样。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_
  黑色的漩涡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韩众在它前面徘徊了很久,走一步腿颤一下,最后想想进去之后自己能得到的东西,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踏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掉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内,来不及爬起来,他顺势跪好,恭恭敬敬朝着上方黑漆漆的地方叩头。
  “参见长老们。”
  “一个炼虚期的小儿?”苍茫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长老的话,属下是卫道月大人的人,偷了道月大人的令牌冒死进来向长老们禀报要事。”
  “原来是道月的人。”一股威压从天而降,直接将韩众死死钉在了地面上,“卫道月那小子不行啊,怎么教的手下,连这种重要的令牌都能被人偷走?”
  韩众知道,对于长老们而言,他只不过是个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所以需要尽快向他们证明,自己是只有用的蝼蚁才不会血溅当场。
  “长老!属下是有要紧事向您汇报,才冒死前来的!”韩众头抵着地面,高声,“道月大人,恐有叛变之嫌!”
  施加在身上的那股威压消失了。
  “说来听听。”
  韩众的头终于可以离开地面了,他颤着手抬起上半身,整个后背都汗涔涔的。
  “道月大人,最近一直和一个人频繁的见面,还带他去了为罪人们行刑的提香阁。”
  那道声音听了一半就没兴趣了,“他想和谁见面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就只想告诉我们这些?”
  “不不不,长老们,道月大人一直见的那个人身份不一般,他是——”
  韩众咽了咽口水。
  “含芙大人的孩子。”
  “卫含芙?!”
  整座大殿开始震动,扑簌扑簌掉着尘土,夹杂着长老们高声的怒斥:
  “那个女人是叛徒!”
  “贱人!”
  “如果不是她,我们不会沦落到现在这般被动的田地!”
  “杀了她!”
  “杀了她!”
  等一道道声音平息下来后,最开始那道和韩众对话的声音说:“……你是个好孩子,那么,告诉我们,卫含芙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得到了夸奖的韩众欣喜若狂,膝行着往前,“褚褐,叫褚褐!他是从青梅村出来的,是不周山的弟子。还有,他身边还跟了个炉鼎,那个炉鼎很是厉害,修炼的功法是大荒西楼的磷罗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