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忧思邈最擅长给出选择,然后让你只能选择他想要的。
  “他会心甘情愿套上的,所以,这就不算是我逼迫的他,我只是给他了选择。”忧思邈咬重了“选择”的音。
  呜哇,被忧思邈盯上还真是倒霉啊。
  风满楼咋舌,明智地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关于在八岐宫幻境捣乱的那群人,我没抓到,他们跟泥鳅一样。”
  “跑了?”
  “应该不是,护法大阵没有反应,上次大荒西楼那边的皆空钟还响了,我更倾向于他们还留在不周山。”
  “说到大荒西楼。”忧思邈想起了什么,“那本阵法找的怎么样了?”
  “青遮现在到了第二层,他还挺厉害,居然破了二层的阵法。”风满楼感慨,要不是有上面的长老拦着,他早就从他师父那里学到开门的方法了,还用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和此事毫不相干的无辜之人身上吗。
  “已经开了二层了?”忧思邈也意外,“他会的禁术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怎么,你怀疑他?”不过一个炉鼎能会这么多禁术,让人生疑也正常。
  “当年的火灾里,大荒西楼遗失的禁术,一少部分在我这里,绝大部分被八岐宫拿走了。”
  忧思邈指尖叩着膝盖。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八岐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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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遮兄。”
  屈兴平拎着褚褐交给他的食盒走过来。
  “不是受了雷伤吗?怎么还起来了?”
  “伤无碍,养养就好了。”整天躺着躺得他骨头都酥了。
  “青遮兄是喜欢青梅吗?”屈兴平把食盒放下,这几天他每次进来都能看见青遮坐在或站在院子里的青梅树下发呆。
  “看绿色对心情好。”青遮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褚褐呢?”
  “修炼去了。他现在不用去上课,真是羡慕啊。”屈兴平发出歆羡的长叹。
  “你好像对他所修之道没什么意见。”青遮坐下,心安理得地享受屈兴平给他端菜。
  “我为什么要对别人的所修之道有意见?哪怕是三尸六欲道,根据道心的不同,也不一定落得个悲惨下场。”屈兴平去看他脸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青遮兄,要是有人在你耳边胡言乱语了,不用当一回事。实在气得不行,就打一架。”
  “教唆同修打架斗殴小心被先生责骂。”青遮才不会管别人说什么,那些个叽叽咕咕的风言风语入不了他的耳,顶多会嫌烦,“褚褐最近修炼得怎么样?”
  “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但最近他精神好像不太好,青遮兄你要多劝劝他注意休息啊。”
  “没事,他精神不好是因为我最近太高兴了。”毕竟可以无节制地使用灵力了,他一个没收住,用的多了些。
  屈兴平:?
  屈兴平端完饭菜,就告辞离开不打扰他休息了。青遮身子不便,目送着他离开,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门口的位置。
  奇怪,就在刚刚屈兴平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好像感觉有人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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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这位道友。”褚褐停住脚,语气平静,“你已经跟了我一路了,有事情吗?”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窸窣声。
  褚褐也不动,就站在那儿等,良久,空中漾起一阵诡异的水波,一个人从水波后面现身出来。
  “真是敏锐啊。”那人带着欣赏的意味感慨。
  “是你?”褚褐立刻动手去拔身后的落九天,“你到底是谁?”
  他不答,只是望着褚褐,见他拔剑也没什么反应。
  “真像啊,你和含芙。”
  褚褐一怔:“你在……说什么?”
  “褚褐——是吗?我的名字是卫道月。”他上前了一步,“我是你母亲的哥哥,也是你的,舅父。”
  褚褐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48章 含芙花
  母亲,是什么呢。
  褚褐开始回忆他看过的书,见过的人,以及以前在水镇上一个对他很好很好的阿婆说过的话——
  “母亲是第一个给你爱的人哝。”
  那年,他六岁,因为没把活做好而被村长抽了两棍子,那个时候的他年龄尚小,还没有学会如何憋住眼泪往回咽,也会委屈落在皮肉上刺疼的痛苦,只能眼泪汪汪地做出离家出走的荒谬举动,一路朝南,一直走到了水镇。那也是他第一次去水镇,从此以后水镇便成了他除了青梅村以外第二个还可以落脚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说荒谬,因为没人理会他这番所谓的“离家出走”。
  “可是阿婆。”他咬着这位好心阿婆给他的米糕,“要是我没有娘呢?那谁来做第一个给我爱的人?爱是什么?爱可以拿钱来买吗?”
  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阿婆却不说话了,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往他的怀里塞更多的米糕。
  所以,母亲是什么,爱是什么,母亲能给他的爱又是什么,在这方面,褚褐是个愚拙的人,没体会过,所以没有感受,没有感受,就不会产生眼泪,产生悲伤。只是偶尔,他会隔着书本去触摸上面一个个文字所描绘出来的母亲形象,对自己的那位娘,产生一点点小小的好奇。除此之外,也奢望不了太多了。
  可是,今天却有个人站在他面前,口述着那些他不清楚、没见过、更不了解的、母亲、的事情,那一瞬间,他的奢望活了,看过无数遍的书里的文字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认定你就是我的舅父?”
  褚褐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很轻微,似乎雀跃着,也痛苦着。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
  这句话,这句相同的、一模一样的话,他从青遮那里听到过,几乎瞬间,被强压抑住的情绪倾巢而出淹没了他,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阿褐。”卫道月面目慈祥,朝他伸手,“我就是你的舅父。”
  “舅父!”褚褐扑了过去,被卫道月温和地抱住了,然后一下一下享受着来自亲人的抚摸着背的安抚,听着舅父说着的“这些年真是辛苦了”的话,忽然有种脚踩空的不真实感。
  像做梦一样。
  “舅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等这场铺天盖地的情绪大戏落幕,褚褐想起了他们不怎么愉快的初次见面,疑惑地询问,“上次在那座楼里,舅父和我见面时在我的身体里打入的那道黑色灵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慢慢来,别心急。”卫道月替他理着被蹭皱的衣领,“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你母亲的名字是卫含芙,我和你母亲都是八岐宫的人。”
  果然是八岐宫!
  在凤头山时脑子里浮现出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被灭村的事情似乎也和自己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就是我的罪了。
  刚重逢亲人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下去。
  卫道月没察觉到褚褐的情绪变化,他也懒得去察觉,他现在只需要获得这位小外甥的信任。
  “老一辈里,八岐宫和其他四大宗其实不怎么对付,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掩盖身份进来,也是我上次对你出手的原因,因为你是不周山的人,我对于不周山的人,实在不怎么喜欢。那道灵力只是会扰乱你的心神,没什么别的作用。”
  卫道月半真半假地措着辞。
  “至于你的母亲,她是八岐宫的叛徒。”
  “什么!”褚褐猛地从复杂的情绪漩涡里拔出来。
  “你别急。”卫道月道,“这件事被敲定的时候,我并不在八岐宫,所以我对于这件事是持怀疑态度的。”
  “你知道现如今的五大宗都是哪些人在掌权吗?”
  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愣的褚褐:“……不周山的宗主山不到,鳞湾的族长楼半水,喜忧谷的谷主喜忧糊,空星楼的阁主命不封,以及八岐宫的宫主药王杜。”
  “对。”卫道月打了个响指,“也不对。他们虽然是冠着宗主的名头,但其实也只是隐形的傀儡罢了,到真正的大事上,长老会才有决策权,那都是些在如今修真界能称得上大能的人,最低也是太乙修为。”
  “太乙?”对仅仅只有金丹修为的褚褐来说,太乙太遥远了,宛如沟渠与明月间的天堑。
  卫道月继续:“他们都是无法飞升的人。”
  “为什么无法飞升?道心出了问题吗?”
  “不是,当然也可能存在,只是如今的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飞升了。”卫道月并未明说太多,他也不是很想和小外甥聊这些,重要的是下面这句,“我和你的母亲隶属于八岐宫的长老会,但只是里面的小人物。据说,长老会研究明白了修真界无人飞升的原因,并得出了解决方法制造出了器物,但这器物却被含芙、也就是你的母亲窃取,逃往了凡人的地界。这种飞升的器物只是个半成品,为了不引起混乱,八岐宫对你的母亲下了诛杀令,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