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西撒尔:“……蛤?!!!”
  屠……屠什么?!屠龙?!屠他妹妹沙弥娅?!还是泛指所有龙?!包括他?!
  楼漓立刻翻箱倒柜,把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龙族的书籍、传说、甚至吟游诗人的歌谣记录都找了出来,堆满了桌子,开始了恶补。
  他翻开第一本,第一页就用醒目的字体写着:
  【龙族习性初探】:巨龙,贪婪暴虐之顶级掠食者。成年巨龙一顿可食十人,尤喜年轻貌美之人类少女……】
  楼漓小声地跟读了一遍,倒吸一口凉气,真可恶啊!被屠不冤。
  西撒尔:“……”
  是谁?!哪个混蛋编的?!
  他西撒尔活了上千年,吃的都是烤得香喷喷的巨型魔兽,谁要吃那些塞牙缝都不够的人类了?!还少女?!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楼漓不语,只一味地皱着眉往下看。
  接下来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龙息焚城、掳掠财宝、奴役人类、狡诈残忍……一本比一本写得夸张,把龙族描绘成了行走的天灾,纯粹的邪恶化身。
  西撒尔在一旁直发抖,当然是气的,他内心疯狂咆哮: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我们龙族也守公共秩序和善良风俗的好吗?!这绝对是人类的污蔑!是那些被我们打败的家伙编出来诋毁龙族光辉形象的!
  然而,楼漓这边越是看这些恐怖的描述,保护朋友的决心就越是坚定。
  他合上书,深吸一口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阻止它伤害伊莉莎!”
  西撒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楼漓开始认真研究那些所谓的“龙族弱点”、“屠龙魔法阵”、“对龙特效武器设计图”……甚至开始翻找一些极其危险、可能反噬施法者的禁忌咒语资料……
  完了完了完了。
  西撒尔感觉自己的龙生一片灰暗。
  他认定的未来伴侣,要保护另一个人类,无比认真地研究着怎么杀掉他的妹妹。
  他该怎么办?!
  冲出去大喊“别杀!那是我妹!而且我也是只龙!我们都是好龙!”?
  西撒尔感觉自己陷入了龙生最大的危机。
  他一边在心里把惹祸的妹妹沙弥娅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楼漓“屠龙”成功之前,不引起误会的表明身份,并阻止这场屠龙大戏的上演。
  看着楼漓虽然模糊但认真的侧脸,以及手指翻动书逐渐加快的频率……
  西撒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总结了所有的症结,都在于他无法以真实的身份出现在楼漓面前。
  只要他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他可以直接飞到沙弥娅的洞穴,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妹妹拎出来狠狠教训一顿,让她彻底打消那个愚蠢的抓公主念头。
  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以龙族西撒尔的身份,去翡翠森林,来找小宝石。
  对,就这么办。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灵魂力量,脱离这个该死的黑袍。
  就这样,西撒尔将他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灵魂的修复中,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迫切。
  说来也怪,虽然两人隔着空间,心思各异,但在修复灵魂这件事上,却达成了一种奇妙无声的默契。
  楼漓依旧每日将最纯净温和的魔力本源源源不断地注入黑袍。
  他的手法越来越精妙,对灵魂的理解也随着钻研那些古籍而日益精深。
  楼漓能清晰地感知到,黑袍里的那个灵魂,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大、凝实,如同即将破茧的蝶,蓬勃的生命力和浩瀚的底蕴,让他心惊,也让他更加确信:
  小冷,绝非池中之物,他不该被困在这里。
  西撒尔更是拼尽全力配合着楼漓的滋养,主动引导着那温暖的力量修复自己最核心的裂痕。
  他能感觉到,那层阻碍他回归的薄膜,越来越薄,力量回归的充盈感让他振奋。
  楼漓感受着黑袍内日益强大的灵魂波动,心中百感交集。
  欣慰,因为小冷终于要迎来自由了。
  不舍,因为这可能是最后的陪伴。
  对他好的人太少太少,公主伊莉莎算一个,而小冷更是那个在绝望中拥抱他,在黑暗中陪伴他,被他视作秘宝珍藏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楼漓愿意付出百倍千倍的好。而他所能想到的,对小冷最好的回报,就是送他回家,给他真正的自由。
  拥有过,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楼漓的人生,早已教会了他这个残酷却真实的道理。
  他习惯了离别,习惯了独自一人。只是这一次……会更难过吧。
  ……
  春日的暖阳透过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百花的清香,翡翠森林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沉寂后,正焕发出最蓬勃的生机。
  楼漓拒绝了伊莉莎公主兴致勃勃的打猎邀约,也婉拒了所有其他访客。
  今天只属于他和小冷。
  他换上了一身简便的浅色衣衫,而那件黑袍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轻轻抱在怀里。
  他从森林的西边出发,脚步轻缓。
  一路上,楼漓的声音温柔地流淌在春日的森林里。
  “看那棵树,小冷,”他指着一棵挂满红色小果子的树,眼睛因为笑容而微微弯起,“它结的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黑袍空间里,西撒尔看着楼漓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回应:“等我恢复好了之后,给你摘最大最甜的!”
  路过一丛奇特的蓝色菌菇,楼漓噗嗤笑出声:“我刚来的时候,饿极了,以为这个没毒,煮汤吃了。结果整整一个星期都说不出话,还好他们都以为我只是更加高冷了,也更不爱说话了。”
  楼漓自己觉得很好笑,但黑袍里的西撒尔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有满满的心疼。
  他想象着少年楼漓独自一人,中毒后无法呼救的茫然与无助,酸涩的心疼瞬间淹没了意识,只想穿越时空去拥抱那个沉默的少年。
  以后他会记住森林里所有动植物的习性,绝不会让楼漓有受到伤害的可能。
  楼漓浑然不觉,依旧兴致勃勃地给这位无法开口却无比重要的朋友介绍着这片森林。
  他讲述哪条溪流最清澈甘甜,哪片灌木丛是小刺猬一家的住所,哪块巨石在月光下会泛起银辉。
  他热爱这片接纳他的土地,每一棵草、每一缕风都仿佛是他的故交,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将这片森林所有的美好,都塞进这最后的相伴时光里。
  西撒尔句句都在心里回应,时而赞叹,时而心疼,时而承诺,时而憧憬着未来要和他一起一一探索这些地方。
  走走停停,日头渐渐西斜,将天边染成温暖的橙红。
  楼漓终于带着西撒尔来到了森林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无垠的花海,各色花朵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织成一张芬芳的地毯。
  花海中央,屹立着一棵无比巨大的古树,枝干虬结,树冠如盖,散发着古老而慈祥的气息,周身流淌着柔和的微光。
  她是翡翠森林的心脏与守护神。
  楼漓的神情变得无比柔和宁静,他走上前,空着的手轻轻抚上粗糙温暖的树干。“这是翡翠森林的守护神,也是我的……母亲。”他轻声对黑袍说。
  当年正是这棵古树对流浪的他说——到这里来吧,孩子。
  微风吹拂起他墨色的长发,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美好得不真实。
  他微微仰头,对着古树郑重地介绍,“这是小冷,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是见、见家长?!
  紧张万分,心跳快得离谱,所有的意念汇聚成磕磕绊绊、无比郑重的一句:‘您、您好!我是西撒尔!我会对楼漓好的!很好很好!用我的生命起誓!请您放心!’
  又是一阵温柔的风拂过,卷起几片晶莹剔透的花瓣,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叠好的黑袍上。
  楼漓低头看着花瓣,笑着说:“你看,小冷,她很喜欢你。”
  告别了守护古树,楼漓最后带着西撒尔登上了一处高耸的山崖。
  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片连绵的森林树冠,也能仰望渐浸入深邃夜色的天空。
  草甸柔软,带着日晒后的余温。
  楼漓席地而坐,将黑袍重新放在膝上,仰望着天空,晚风带着凉意,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小冷,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很轻,“她总是让我多出来走走,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楼漓顿了顿,笑着说,“上次就因为我一个月没有出小屋,来看她的时候,她落了好多叶子在我头上。”
  西撒尔的心软成一滩春水:“她说得对,你该多看看阳光。”
  楼漓继续喃喃:“她说,会有人喜欢我的,她说……我会有自己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