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伏地魔的鞋底狠狠踩上我的指节,在一瞬间,我以为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我还是把呼之欲出的尖叫吞回了胃里,尽管我的五官已经足够扭曲。
  “把你的忠心证明给我看,孩子。明晚八点,你将和特拉弗斯一起去杀死麦金农夫妇,这是你的新任务。”男人的声线冰冷,宛如蛇吐着信子,令我打起寒颤,“如果麦金农夫妇身死,那就代表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便对你的忠诚深信不疑。”
  “若是他们没有死......”伏地魔缓缓蹲下,他的紫衫木魔杖尖轻轻划过我的下颚,又突然一下用力,杖尖便狠狠扎紧我的肉里。血丝顺着肌肤的纹路流下,我被迫抬起头,“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你了,孩子。”
  “我...我知道了...主人...”我的声线嘶哑,喉口遍布着血腥味,“我会...做到的...相信我...”
  麦金农,马琳·麦金农,莉莉·波特的好友,现如今凤凰社的成员之一。我对这个与我同届的格兰芬多还有些印象,她是一个金发碧眼、乐观开朗的女孩,她也曾对热衷于黑魔法的斯莱特林们嫉恶如仇。
  要杀死她和她的丈夫,我做不到。
  我施不出不可饶恕咒。
  可如果要让我将匕首捅进他们的心脏,那对我来说便是另一种折磨。
  苏格兰的仲夏夜晚多雨且潮湿,冰冷的雨滴清脆坠落在坑洼的沥青路,凌乱的脚步急匆匆掠过水潭,泥水飞溅到我的袍角。
  真是受够了,我想。
  我几乎三天没进食,但我却全然感受不到饥饿。胃里泛起酸胀,苦涩的恶心感总是在我的喉口挥之不去。
  我与特拉弗斯一前一后地走着,诡异的寂静在我们之间弥漫,能听见的只有不间断的脚步声,与藏在草丛中的、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我和他在上学时并不熟络,他比我要大几届。比起我,他或许与布赖恩更有话讲——但如今布赖恩已经被扣上了“叛逃”的罪名,所以特拉弗斯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极为鄙夷。
  “没错的话,麦金农一家的住址就是这里。”特拉弗斯的脚步停住了,看着眼前房屋中满溢的温暖灯光,发出轻蔑的冷笑,“可怜的马琳,让她活到了现在,现在连梅林也没办法保佑她了——她的死期终于来临了。”
  我想呕吐的欲望更甚。
  “请吧,要向主人赎罪的小姐。”特拉弗斯恶劣的笑声从冰冷的银质面具下传出,他装模作样地往旁边一站,给我让开了一条道路——一条即将遍布血腥且充满罪孽的道路。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头晕目眩,最终,来自索命咒的绿光分别打在了麦金农夫妇的身上,但是都发射于特拉弗斯。
  “你到底是今天状态不好,还是想违背主人的命令啊,沙菲克?”特拉弗斯嫌恶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随即将杖尖对准了我,“所以你早就是叛徒了,和你那些违抗主人、死得其所的家人与未婚夫一样,是吗?”
  我攥紧了魔杖,死死地透过面具盯着他,声线仿佛淬了冰:“谁都没有资格说我的家人是叛徒,更何况是你这种比疯狗还恶心的,如同巨怪一样的存在啊,特拉弗斯。”
  “你、不、配。”
  没有人可以责骂我的家人。
  愧疚和悔恨已经将我的心脏吞噬,而他们永远存在于我最温暖的记忆深处——没有人可以触碰对我而言如此重要的色彩。
  特拉弗斯气得整个人开始发抖,在我们马上就要互相给对方甩恶咒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凤凰社来人了。”他急匆匆地看了门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
  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魔杖极速一挥,便幻影移形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情绪,将魔杖对准了自己。但当咒语念到一半时,不速之客便冲了进来。
  两道视线在寂静的空气中相撞,既熟悉又陌生。我看着雨珠随着对方的黑色帽沿下坠,兜帽下的俊脸掩蔽在阴影下。
  只有那双我无比怀念却又不愿回忆起的灰色眼眸中布满阴翳与愤怒,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晦暗底色。
  他似乎更瘦了些,颀长的身形挡在我的面前,遮蔽了灯光,充斥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西里斯在此刻才发现麦金农夫妇的尸体。在一瞬间,不可置信充斥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怒火中烧在此刻完全具象化。他的神色更为沉郁阴暗,英俊的面孔开始扭曲,似乎有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要在此刻破土而出。
  ——是什么呢?是彻底的失望吗?是猛烈的恨意吗?是极端的痛苦吗?是认识过我的悔恨吗?
  “你怎么敢——赫拉·沙菲克——你他妈的怎么真的杀了人!”他目眦欲裂,眼眶通红,流露出来的浓烈情绪化为利剑,将我的心脏千刀万剐。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所有美好的回忆在此时斑斓粉碎,化为齑粉,洒于黑暗深处。
  其实,西里斯。
  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杀人了。
  第38章 chapter37 拂晓
  屋外的雨下得更猛烈了,雷电交加,轰鸣声震耳欲聋。呼啸的狂风使树木的枝桠嘎吱作响,猖狂的雨水把一切沼泽色的情绪放大。
  暴雨无法将已发生的痕迹冲刷干净,它只会让四肢愈发深陷泥泞,直到沼泽掩盖住自己的喉口,随后在冰冷的荒芜中彻底窒息。
  “西里斯,你听我说——”我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我也知道他处于完全爆发的临界点,听不进任何话语,但我仍想试试。
  直到我未完的语句被突如其来的魔咒打断。
  他朝我发射了无声咒。
  我立马往旁边一闪,魔咒便与我擦身而过,狠狠打向我身后的墙壁。白色的墙面上,魔咒接触过的部分立马炸开了裂痕,产生了焦黑的、凹陷下去的大坑,如同漆黑且混沌的漩涡。
  这一记咒语如果打到了我的身上——
  第二记咒语来得迅速,我立即给自己施了一个“盔甲护身”防止受伤。
  最终,两道“除你武器”几乎同时发射,刺眼的红光在我们之间剧烈地迸发,我和西里斯都用上了十全十的力气。
  “西里斯,麦金农不是我杀的!”我用尽余力大喊,强光刺眼万分,由于剧痛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已然充斥眼眶,“你先冷静——”
  “你要让我怎么冷静!”西里斯的声音撕心裂肺,在强烈的红光下,他的五官更加狰狞可怖,苍白又阴郁的神色如同前来索命的恶鬼,“马琳和她的丈夫死了!你就在他们的尸体旁,我还能相信你什么?你不就是伏地魔的走狗!?”
  “就算你和我分道扬镳,就算你加入食死徒,我都从来没想过你会走到用出不可饶恕咒的地步!还说什么你的父母和哥哥背叛了伏地魔,还有我那个懦弱的弟弟——我看他们都是畏罪潜逃——”
  “西里斯·布莱克!我的家人和雷古勒斯没有畏罪潜逃!并且雷古勒斯一点也不懦弱!”我忍无可忍地反驳,声线不断颤抖着,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我被触及到了最敏感的神经,一闭上眼,父亲与母亲,以及雷古勒斯的尸体就在我的眼前浮现。
  冰冷的、毫无血色的、僵硬的,一切都是对我的惩罚,一切都是因我种下的罪孽,而结出的涩果。
  我突然又想起来西里斯先前嘲讽雷古勒斯,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可雷古勒斯的生命,就正正好好定格在他冰冷的十八岁。
  我很想在梦里问问布赖恩死的时候痛不痛,问问雷古勒斯湖水到底有多冷。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梦见过他们。
  倒不如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彻底睡着过了。
  “你要怎么想我也好,”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但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最勇敢的人?”西里斯不留情面地大笑,语气充满了讽刺与轻蔑。他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熟悉——倨傲,自大,目中无人,但又令我无比陌生。
  他灰色的眼眸里翻滚着名为愤怒的汹涌浪潮,呼之欲出的是不可一世的不屑一顾。
  我从未如此的绝望。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我只有我自己了。
  “雷古勒斯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伏地魔,他就是一个和沃尔布加一样的极端纯血主义者,你告诉我他怎么勇敢?在你们这群黑巫师眼里,杀的人多就叫勇敢?”
  他大声嘲讽道,恶意已经顺着他的嗓音满溢而出。
  不存在的骇浪已将我吞噬,现在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西里斯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当中,而我就是嫌疑最大的罪人。
  我又忽然想起来那个虚无缥缈到可笑、伏地魔却又无比信以为真的预言。
  因为这个预言,西里斯心甘情愿地奔波(为了保护他自己的朋友们),劳累早早使他的眉间染上郁色——但或许对他来说,只要是为了詹姆斯·波特(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无论让他做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