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虽然某些方面他的确没说错,更何况斯内普看得最重的那位格兰芬多小女巫还是个真正的麻种。
  “巴结我倒也说不上,毕竟他对所有纯血态度都还行——但硬要说巴结,我只能认为他如今在费尽心思想要挤进穆尔塞伯那几个蠢家伙的圈子。”
  西里斯冷笑出声。
  最终,我们还是一同坐上了归家的列车。但是对于西里斯来说,那个“家”或许不配称为家。
  初雪早已降落,天空中落下白色的晶体,铺满了车顶与草地。
  遍布的洁白使威严的古堡多出了一份神秘,天空泛着浅灰色,像极了西里斯的眼睛。火车发出轰鸣,齿轮转动的响声推使我们驶过白雪皑皑的山峦与枯燥的原野,在寂静的冬日里返回国王十字车站。
  我并没有和掠夺者坐一个车间的打算,即使西里斯邀请我了,即使波特他们都打心底清楚我们和好了。
  “詹姆他们绝对不会说什么的,我保证。”西里斯的眸子在看向我时终于打破了灰色湖面上的薄冰,在车厢内暖灯的映照下泛起微光。
  他们的确不会说什么,毕竟每次我与他们擦肩而过时,额头总会突然被轻轻弹一下,传来轻微的痛感。待我一转头,便能看见罪魁祸首西里斯清明的眼中还未消散的狡黠。
  但我沉默了片刻,还是低声道:“抱歉...”
  我和西里斯的关系好,并不代表我和掠夺者的关系好。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之间无论如何都有一层极厚的、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屏障。这块屏障跨越着数年沉淀下来的积怨,深陷在人声鼎沸的喧嚣里。
  这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拥有隐蔽的灰色地带,但是那又如何呢?在黑魔王统治逐渐扩大的阴影下,隔阂只会愈发加深。而所谓的灰色地带也只会在黑暗中被逐渐忽视。
  “行,我知道了。”
  我的话音未落,便被西里斯飞速打断。
  他眼中的光渐渐消散,灰色的眼眸再一次沉寂为一潭死水,情绪晦涩。我明白他其实比谁都明了我心中所想。
  西里斯金红的袍角飞速掠过我身侧,最后翩跹而去。他一直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傲慢与不羁。
  待他的双眼再次溢满生机的那刻,我心想,便是与波特会面的瞬间。
  —
  我其实很讨厌冬季。我讨厌刺骨的冷意,讨厌白茫茫丧失色彩的一片,讨厌生机的堙没,讨厌枯枝的颓废与衰老树干上冗杂又刻骨铭心的瘢痕。
  我裹着围巾,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月台人声鼎沸,无数的孩子满心欢喜地扑向来自父母温暖的怀抱,每个人的面庞上洋溢的幸福是我不敢奢望的。
  布赖恩又长高了些,即将十七岁的他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他拿过我手中的行李,站在我身旁。
  等待的间隙着实令人烦闷,我打破了诡异的尴尬,声线藏于围巾后:“卢修斯和纳西莎已经订婚一年了,你马上就毕业了,父亲不打算给你找个未婚妻吗?”
  “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布赖恩打了个哈欠,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我柔软的发顶,“父亲打算让我和塞尔温订婚,老塞尔温可是他在魔法部的得力伙伴,他是不会放弃抓住任何机会的。订婚宴么,就在这个圣诞假期。”
  消息突如其来。
  ...温多琳·塞尔温,斯莱特林的女级长。我想起了那个褐色长鬈发,神情倨傲的女孩。
  “你喜欢她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喧嚣中格外清晰,带着犹未丧失的纯真。
  布赖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深褐色的眸子中满是无奈:“这对于联姻来说并不重要,赫拉。”
  他的声线消散在凛冽的寒风里。
  “一切都是为了纯血的荣耀,家族的荣誉。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音量不轻不重,却深深钉入我骨头的间隙。
  ——我们别无选择。
  往后的日子里,一切在变迁。直至后来我闭上双眼的一刹那,关于布赖恩的许多回忆也许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淡忘在脑海。但是只有这句话,让我永远记忆深刻。
  这不是我痛苦的根源,而是我清醒着疼痛的原因。
  这句话既是预言也是警醒,它扎根在我心里的贫瘠中,试图用尖锐打碎我的一切幻想。
  我们最终没等来父亲或者母亲,出现在我们跟前的是瘦小的家养小精灵——波利。
  “噢,少爷...小姐...我很抱歉——”他尖锐的嗓音战战兢兢着,“老爷和夫人忙得实在抽不开身...所以命令波利来接你们......”
  “该死的波利——!”他尖叫道,豆大的泪珠从凹陷的眼眶里滑落,瘦小的身躯径直跪在地上,我好像听见了骨头的脆响,“都怪波利!波利真该死!都是因为波利才让少爷小姐等这么久——波利要惩罚自己!”
  在他比成年男性巴掌没大多少的头颅马上要接触到地面前,我急忙出声遏制了可怜的小精灵:“住手,波利!不要在这里伤害自己!”
  有许多双好奇的视线纷纷袭来。波利的泪水硬生生在巨大的眼眶中被噙住,他颤颤巍巍站起了身。而布赖恩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旁观着一切。
  在兜兜转转下,我们总算回到了沙菲克宅。古老的庄园沉淀着岁月威严矗立在我跟前。我仰望着维多利亚时期遗留下的建筑遗风,明白要不了多久,大大小小的角落便会被锦簇的鲜花装饰,试图拂去死气沉沉,带来哪怕一丝的生机。
  但我明白,无论再如何,囚笼永远是囚笼,身在囚笼的笼中鸟不配得到幸福。
  我已经能想象到,觥筹交错的宾客,虚情假意的笑容与赞耀,以及布赖恩做工精致的典雅西服,和塞尔温复杂华丽的礼裙。裙摆在舞池中绽放出层层叠叠的花瓣,两个人以标准的贵族式假笑在旋转中相望——这太恐怖了。
  我总算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泛灰的丝绒礼盒,但打开后,蝶翼上的水晶在吊灯的映照下泛着流光,熠熠生辉。我对着盒子来了个“清理一新”,便把它小心放进储物柜里。
  因为没去细数,所以平安夜来临得比我想象中要快,目光所及皆是洁白。大宅一楼礼堂的正中心早早放置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散发着松枝的香味,闪烁着小蜡烛和金银灯丝的光彩。
  我沉默地凝望镜中的我,金发被梳成一个整洁的发髻,乖巧地盘在脑后,碎发被发胶整理得服服帖帖。
  我今天穿着玫瑰粉的洋裙,荷叶边层层叠叠,鱼骨架裙撑埋藏在裙摆里。
  其实这一天和我想象中的大差不差,布赖恩与塞尔温被人群包围。我无法描述现在的感受,我只知道我永远都不愿期待属于我这一天的到来。
  我安静地挪到餐桌旁,想要将自己隐匿在人群里。待我准备拿起一杯车厘子糖浆时,却猝不及防与一只温热的手相碰。
  我错愕了扭过头,撞入了一双灰色眼眸。但这与西里斯的并不相同,这双眼睛好像并不会因为情绪泛起任何涟漪,他永远平静无风,我能看见打翻的墨水与平静的湖面,融化在枯枝败叶里。
  荒芜是灰色的。
  “雷古勒斯,”我浅笑道,“好久不见。”
  男孩柔软的鬈发被梳得一丝不苟,他穿着领口绣着金边的黑色礼服。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长高了些。
  “赫拉。”
  他乖巧地回应。
  我顺着雷古勒斯的方向朝着人群望去,便看见母亲与沃尔布加阿姨交谈的身影。但环顾一圈后,我还是没有发现西里斯。
  “西里斯呢,怎么没看见他?”我疑惑地询问。
  听见兄长的名字,雷古勒斯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郁闷:“西里斯从学校回来后,就被母亲罚关禁闭在房间。今天让他来参加沙菲克先生和塞尔温小姐的订婚宴,他死活不愿,并且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我的心跳停了瞬。
  “然后,他的禁闭点便被母亲从房间转移到地下室了。”
  我又回忆起数年前我隐隐可窥见的狰狞伤疤,黑色雾气萦绕在伤口上方。但是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些疼痛,他灿烂的笑容在我的记忆中永远记忆犹新,属于仲夏的色彩。
  车厘子糖浆在我的口腔内泛苦,涩意直击味蕾,从血液蔓延到心脏。
  雷古勒斯端详着我的神色。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但他的眼底还是冒着名为期待的微光:“赫拉,我送你的蝴蝶胸针,你喜欢吗?”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我瞥见了被他攥紧的衣角。
  “我很喜欢,谢谢你的礼物,雷古勒斯。”我十分真诚地回答,这的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胸针了。
  “雷尔,喊我雷尔吧,赫拉。”他的眼种扑朔着光亮,其实每当他紧张时,就会有很多微表情与小动作,但是雷古勒斯自己并不知晓。我看着他的面色渐渐红润,嘴唇紧抿,眼眸低敛,眉头微蹙——每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男孩,而不是故作成熟的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