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只是极快地撇一眼,便光速垂眸盯着那把破扫帚看,颇有要盯穿的气势。波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凌乱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毛燥,滔滔不绝地哔哔赖赖。
  “梅林的鬼飞球,这些扫帚可又破又旧,我在家打魁地奇都不会骑这种扫帚!但是说不定旧扫帚骑起来会更加别有一番乐趣呢!你说是不是,西里斯?”
  波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仿佛被施了通通石化的男孩。西里斯看上去对他好兄弟的话充耳未闻,仍目光如炬盯着可怜的扫帚,不为所动。
  “西里斯?西里斯?兄弟?老兄?”波特一口气连叫了几遍。早已神游天外、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男孩才像刚刚恢复了听觉一样莫名其妙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向波特。
  “詹姆斯,你刚刚在说什么?”
  波特心碎地倒吸一口气,十分做作地双手捂住胸口。他现在看西里斯的眼神就像是看自己抛妻弃子的渣男丈夫,满脸不可置信:“所以你刚刚根本没听到我在说话??”
  “奇怪,真是奇怪。”他疑神疑鬼地端详西里斯片刻,低声喃喃,“好像每次一和斯莱特林全体一年级同处一个场合,你就跟被施了夺魂术般心不在焉......”
  但是所有人都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上飞行课的第一步,是要对着扫帚大喊“起来!”。波特西里斯那种天赋异禀的一次即成,绝大部分人在喊两三次后扫帚也乖乖地弹在了他们的手心中。
  现在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小巫师——包括我,数不清喊了多少遍后才摸到旧得可怜的扫帚。其中好像还包括伊万斯和斯内普。
  当绝大部分人的目光聚集在我们个别几个身上时就会分外尴尬,更不用提霍琦夫人还一直用她那如老鹰般锐利的眸子盯着我们,大声鼓励道“加油”。
  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或者一头栽进不远处的黑湖也不错。
  我听到了几声嘲笑,百分百是埃弗里那几个家伙!但是我没有时间狠狠剜他们一眼;我还听到了熟悉的声线飘忽着从对面由风带来的轻笑——肯定是我的错觉,怎么可能会是西里斯呢?
  中午幻听了,现在还幻听,我觉得我当即就应去医疗翼找庞弗雷夫人开几瓶治听力的魔药。
  兴许是我太容易一语成谶,亦或者是伟大的梅林今天心情不爽,就是看我不顺眼,才会让我好不容易坐上扫帚平缓飞行几英尺后,就突然径直往天空中飞速冲了十多英尺。
  紧接着我便开始旋转、加速、旋转、加速......
  我发誓什么也没干,绝对是这把扫帚突然抽风!
  霍琦夫人的大喊与其他人的惊呼早已消失在我身后,我头晕眼花,失重感与未知的惊恐让自己认为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于是便俯身紧紧抱住扫帚柄。
  高空中迅猛的风朝我狠狠袭来,像冰冷的利刃刮过我的整张脸。金发全部被吹到了脑后,我因为不适与害怕不敢再睁开眼睛,不然便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坠落,然后粉身碎骨。
  稀薄的空气让我难以大口呼吸,缺氧感使肺部发疼,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我的大脑被风吹得一片浆糊,并不明白自己飞了多久,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扫帚又是怎么停下的,因为我现在难以思考。
  当我的身体坠落绿茵的刹那,我的意识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消散。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秒,我只能勉强看清一个金红色的身影朝我飞奔而来,以及不清楚的呼叫像是隔了重重屏障才能进入我的耳朵,熟悉的声线语气急切地大喊我的名字。
  意识消散的最后,我再一次闻到了皮革与檀木暗沉的香调,混着阳光和青草的清新,像是来自远方,又像近在咫尺。
  第10章 chapter9
  昏迷了不知多久,在我恢复感知的第一秒,先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涌入了我的鼻尖。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棕灰色的拱顶,身下传来的舒适的触感告诉着我早已不在那个该死的草坪,而是老老实实地躺在一张床上。四周极为安静,我微微侧头,只能看见被严密拉起的绿色绒布。
  这下好了,真的进医疗翼了。
  窗外天色渐晚,墨紫色已经悄无声息爬上天空的末端,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心想,那我昏迷的时间也足够久了。
  没有进食的肠胃咕咕叫唤着不满,我尝试缓缓动了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任何不适(或许庞弗雷夫人早已在我昏睡时给我灌了药水),只是头部还是由于过度惊吓的遗留而感到阵痛。
  “庞弗雷夫人——?”我的语气带着询问。
  脚步声匆匆响起,没过多久,绿色帘子被一只略有些皱纹的手急匆匆拉开,一位温和的妇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穿着红色的丝绒长裙,系着整洁的白色围裙,灰发被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罩于洁白的头巾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孩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庞弗雷夫人将端着的托盘放置于我身旁的床头柜,温柔又担忧地问道。
  托盘上摆放一瓶颜色古怪的魔药,它的诡异气味若隐若现,还不断咕噜咕噜冒着泡泡——一想到我待会要喝下这玩意,我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我抬起头,注视着妇人带着关怀的棕灰色眼眸,弱弱回答,想为自己不喝下这个东西争取争取:“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夫人,真的。我立马就可以回寝室,不需要再喝任何魔药——”
  语毕,我便想跳下床在她面前转一圈。但是我欲要完全坐直的动作却立马被她坚定地制止了,庞弗雷夫人温暖的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把我按回了床上。
  “不行,孩子。”她斩钉截铁道,“其实每届一年级的第一次飞行课,有你这种例子的孩子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我可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身体状况,甚至胜过你自己。”
  她把魔药从托盘上拿起来,笑容和蔼,让我接过:“放心吧,亲爱的,这个魔药喝起来没有什么其余的怪味。它的目的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恢复精力与加强身体素质——所以快喝吧,亲爱的。”
  我胆怯地咽了咽口水,最终憋着气,闭上眼一口饮尽。奇异的是,的确如庞弗雷夫人所说,这瓶魔药泛着甜味,在吞咽下去后仍能在我的口腔中回甘。
  见我乖乖喝下后,庞弗雷夫人不断叮嘱了我几句——她让我最好在医疗翼继续休息一段时间,再观察观察。若无大事,明早就能回归课堂。
  “对了,孩子。有一个格兰芬多的男孩在你昏迷的时候巴不得一直守在你身边,甘愿逃课。直至他的朋友前来,生拉硬拽把他带回课堂——他走时还眼巴巴看着你呢。”
  庞弗雷夫人的语气轻盈,却宛如巨石直直砸向我心里原本平静的湖泊,惊起惊涛骇浪。说完,她便端着空药瓶与托盘便离开了。
  而我却久久不能平静,呆滞地躺回床上,盯着拱顶神游天外,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情。
  ——所以,最后朝我飞奔而来的究竟是不是西里斯?应当是的,庞弗雷夫人口里的那个格兰芬多男孩,应当也是他吧。
  我又细细想起那熟悉的沉香,感受着胸腔里肆虐的激荡。彼时的心脏如同不断敲打的鼓槌,连我的耳骨都跟着共鸣,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在那熟悉的气味里。
  我怕我在自欺欺人,好吧,我本来就是个爱自欺欺人的人。
  但是格兰芬多除了西里斯,我别无熟人。
  直至一阵欲盖弥彰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气中回荡,朝着我所在的床位移来,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
  我转头往身侧一瞥,措不及防与鬼鬼祟祟拉开帘布的男孩打了个照面。
  西里斯手中提着一大袋吃的,他似是没意料到我已经醒了过来,于是他灰色的眼睛有些错愕地瞪大。
  我往袋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发现了有我最喜欢的榛子蛋糕、蔓越莓布丁、蜜汁烤鸡腿、迷迭香羊排......
  唉,真是辛苦他了,给我带吃的就是我的恩人。我正想说些什么,结果一抬头,我和他的目光又在尴尬沉寂的消毒水味里相撞,蔓延着尴尬与沉默。
  西里斯立马错开视线,佯装不经意般咳了咳,打破了诡异的安静,把吃食不动声色放在了一旁。
  “你可别乱想。”他倨傲地扬起下巴,吐字一字一句地往外蹦,为的就是想让我听清,“我就是看你在医疗翼躺了这么久,晚饭都没吃,怪可怜的。这是大发慈悲来探望你,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懂吗?”
  他的神情是无与伦比的认真——要是他的视线没有到处乱瞟——一会看看敞开的窗户,一会看看干净的地板,一会瞅瞅他刚刚拉开的绿色帘布,就更有可信度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泛起酸涩的甜蜜。心里的冰雪总算融化,春意带着新绿探出温和的一角。
  “唉,真是辛苦你了,尊贵的布莱克少爷。”我装模作样地恭维着他,伸手拍了拍床前的椅子,对着笔直站着的男孩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