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稳定心神看着陈让。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了被锁在华丽牢笼里的陈让,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他的眼神,和他在花园遇到的夫人温柔看着他的眼神,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心脏一拧,几乎要托盘而出,他想告诉陈让,快逃,快逃,逃离燕云渡,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自从实验开始后,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都是为了困住陈让而存在的。
  陈让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秦浔可悲的发现——
  陈让,是根本的无处可逃。
  他或许最后的结局就是和夫人那般。
  秦浔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让陈让去抛弃一切,去接受燕云渡,去接受一个精神病的爱,一个暴力畸形的爱。
  第35章
  陈让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同意了,“那宋阿姨也在家里吗?”
  宋阿姨?
  秦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让说的是谁,他轻轻蹙了蹙眉头,没有明白陈让的话语。
  “就是阿渡很喜欢吃的小龙虾。”陈让小声道。
  “啊,她,她,宋姨回老家了,她说想要回去看一看孩子,她孩子刚上大学。”秦浔看着陈让,眉眼低垂,轻声回答他。
  陈让又问了一些燕云渡生活上的注意事项,他本以为秦浔身为燕云渡的私人医生,会很了解燕云渡,但他问了一些,秦浔回答都格外含糊,他有些不理解,但并没有说出来。
  陈让沉思着,他看着自己记在备忘录上面的注意事项,不知道为何,在秦浔说了一些大致的东西,他几乎能立刻知道秦浔指的是什么。
  就好像,他曾经照顾了燕云渡很久,他的生活喜好,他都知道。
  “……怎么了?”陈让这才注意到秦浔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上,目光一直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有任何需要,打电话给我,必须要打给我,不论发生了什么。”因为这可能会救了你的命。
  陈让想到秦浔先前给他的一只注射剂,他才从燕云渡身边清醒地存活了下来,虽然不明白秦浔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秦浔又从上衣口袋里塞给他一个手环,这个手环在戴上陈让的手腕后闪烁了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信息素抑制剂。”秦浔看着那抑制环消失后,黝黑的眸子才缓缓动了下,“虽然你是bet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但起码……可以帮助你抵挡一会儿的时间,你务必要联系我。”
  “还有……”秦浔抿了抿唇,才缓缓道:“傅月,她不是很坏的人。”
  提到傅月,陈让不语,至少目前来看,傅月诋毁他,贬低他,他实在是对傅月没有什么好感。
  但秦浔又帮助了他很多,他说的话有一定他的道理,陈让还是记在了心里。
  等到秦浔走后,陈让拔掉了手上的滞留针,一瘸一拐地下了床,刚起身,眼前阵阵眩晕,天旋地转,他差点倒在了地上,扶住了床头,才勉强地站稳了身子。
  他重重地咳嗽了几下,胸膛的震动带动了后脖子上的疼痛,陈让忍不住拧眉嘶了一声,浑身冒着冷汗。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疼痛中往前走着,眼前浮现出秦浔给他看的燕云渡昏迷的照片。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利用一个小孩子至燕云渡于死地。
  燕云渡是燕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陈让听过关于燕家的种种传闻,虽然燕家涉足产业很多,是c国数一数二的上流世家,但是因为作恶太多,得罪了太多人,报应就出现在他们的子嗣上。
  燕家子嗣稀少,到了燕云渡这代,只剩下他和旁系的一两个孩子,主家只有燕云渡这个孩子。
  这种秘闻也很多,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燕云渡身为一个omega,出生于这种大家族中,他的童年并不幸福。
  陈让一瘸一拐地扶着走廊的扶手往前慢慢地挪动着,一想到沉入湖底的燕云渡,他的心就没由来的一阵惶恐,咬着唇瓣,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排山倒海朝他奔涌而来。
  他根本不想再次经历那样的恐惧,看着那张漂亮的容颜失去了血色,如同一朵凋零的花,在他的面前片片坠落。
  陈让心都要碎了。
  明明距离的地方不远,可陈让却觉得仿若隔了一个世纪,这里是燕家的私人医院,他们又处于最顶级的病房,几乎没有人在走廊上,安静地只能听到陈让挪动脚步拖地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了这个毛病,还是这副身体本身就有问题,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膝盖有轻微的疼痛。
  像是细针在膝盖深处扎着,不好受,却也能忍着。
  反正吃的苦够多了,还缺这一点吗?忍忍就好了,没有人会来疼他,会来安慰他,帮他抚摸膝盖的疼痛。
  唯一可能那么做的那个人,现在正躺在医院里面。
  ——为了保护他。
  这里病房很多,陈让走几步就很吃力,他只得走一会儿,缓一会儿,等那口气儿上来后,才勉强地往前走去,每次经过一个房间,他都得仰头眯着眼睛,才能看清病房上的名字。
  “燕……云渡……”
  陈让终于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彼时他的病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碎发凌乱地紧贴在额头上,眼前阵阵眩晕,似乎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昏厥倒地。
  陈让矗立在门前,等到自己的呼吸恢复过来,他隔着病房门上的那个小窗口,看清了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安静地躺在床上的燕云渡。
  心中的酸涩似乎要溢满出来一般,他鼻子一酸,眼眶逐渐泛红。
  他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解开的一扣,动作力度不小,扯到了后脖子上的伤口,他不敢喊出来,硬生生吞了下去,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
  等到看起来不是那么凌乱的时候,陈让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进入病房。
  这个病房好好闻。
  陈让吸了吸鼻子,一股淡雅的雪松味钻入他的鼻孔。
  这是燕云渡的信息素吗?陈让不禁想,可他是beta,怎么会闻到燕云渡的信息素呢?
  陈让坐在陪护床边,垂下眼眸,静静凝视着这张安静的睡眼。
  忽然这一刻,他难过的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alpha,如果他是个身强体健的alpha,是不是就可以躲开那个孩子的刀了,是不是就不用燕云渡来保护他了?
  燕云渡是不是就不会因此受伤了?
  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燕云渡的后脖子上,他想要闻到燕云渡的味道,想要在那被刻下伤痕的腺体上留下自己的痕迹,来安抚燕云渡,告诉他不要害怕。
  可他只是个beta。
  陈让突然很难过,眼眶渐渐泛红,轻轻吁了一口气,试图把自己内心的烦闷给吐出去。
  胸口闷闷地。
  既便睡着的燕云渡,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金黄的光晕从窗外洒落下来,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柔和的光芒,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近乎透明,犹如是染了水的白瓷,眼尾如同雪地的弧鸦,落下让他心悸的弧度。
  只是从他的额角到眼尾贴上了厚重的纱布,为燕云渡增添了几分病弱之美。
  陈让眼眶酸涩,豆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他用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用力地咬住下唇,想要止住自己这个不受控制的眼泪,可是越是压抑,眼泪就是越是波涛汹涌。
  豆大的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末了,他缓缓垂下了头,把头紧贴在燕云渡的裸露在外面的肩窝处,动作小心翼翼地,戴着近乎虔诚的珍视,仿佛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燕云渡的皮肤很凉,却带着熟悉的气味,陈让深深吸了口气,让那抹气息填满自己的胸腔,似乎这样,就可以压住他内心溢满出来的苦涩,让他在寒风之中汲取一些温暖。
  他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轻轻颤动着,在燕云渡的皮肤上投下了细碎的阴影。
  “阿,阿渡……”他的声音近乎哽咽,只能用气音小声地呼唤着燕云渡的名字,鼻音浓重,他小声呼唤着“阿渡,阿渡,阿渡,阿渡……”
  舌尖滚动着这个名字,填满了陈让空洞的内心,但他那颗心脏似乎被泡在酸涩的梅子汁中,还是很酸涩。
  他的指尖颤动着,抚摸着燕云渡的眉眼,漂亮的眉眼透出了一抹苍白的脆弱,仿佛只要一用力,燕云渡就会因此破碎不见。
  他动作轻柔,怕惊扰了对方的沉睡,又像是要确认这具躯体的温暖。
  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这会儿已经乌云密布,雨声打在窗户上,衬得病房更加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