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癞蛤蟆怎么能跑进屋里?回头咱们夜里关门可得仔细一点,这东西容易招蛇!”
  “少说点话吧你!”顾莹怼了杨小婧一下,借口说:
  “大清早的说这些,不吉利。”
  “哦,哦哦!”
  杨小婧被她忽悠,赶忙呸了两声,捂住嘴。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南湖镇出发,到了镇里先解决早饭问题,如昨晚设想的那样,饭后众人又去了邮局寄信,不出意外,这次也都收到了包裹。
  陆淼当然也是有的。
  跟邮局工作人员打招呼,说包裹晚点回来再取,陆淼买了信封和油票,这次难得给陆远征写了一封回信。
  缘由无他,只因为这次陆远征寄过来的信里,全是对陆淼的苛责,不单指陆淼没给他回信这一点,更有这阵子她跟谢斐关系相处拉胯的原因在。
  很显然,虽然她没给陆远征回信,但或直接或间接的,谢斐肯定告过状了。
  陆淼红馥馥嘴唇不高兴噘起,暗戳戳把谢斐骂了八百遍,信件里她也不写什么开头敬语了,小手捏着钢笔“簌簌”划拉,利落写下一串字:
  “以后不要说什么让我稳固关系的话,姓谢的狗都不要,我不喜欢谢斐!”
  结尾感叹号,陆淼愤怒写了三个。
  写完给陆远征的信,陆淼又回过头来给唐梅写回信,这次她态度端正,该有的敬语敬词一个不落。
  把近况一一如实写下,什么五月底的青杏,六月初的螃蟹,盛开的荷田还有端午前后农忙,有辛劳有喜悦才是最真实的。
  陆淼表示一切都好,又在信中写下钱票够用,让唐梅不要再给她寄钱了。
  上回寄了好几十块,这回又寄来三十五,虽然不嫌钱多,可陆淼平时在村里真的也没什么
  花销。
  而且唐梅寄来的这些钱,大多都是陆远征平时给她的家庭支出。
  陆远征不着家,陆淼又下了乡,家里很多时候只有唐梅一个人,她一个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都攒着给陆淼,陆淼一细想,怪过意不去的。
  上回让唐梅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在这一次来信中,唐梅闭口不谈,陆淼琢磨了一下,末尾又提了一嘴。
  凡事点到为止,尤其有些事也不好过分去说,也要尊重个人意愿不是?
  将书信叠好装起交给邮局工作人员,陆淼跑向门口,跟顾莹她们会合。
  任冰心问:“你怎么回信要写好几封?大家都是一封呢。”
  “我爸爸平时不在家,有一封是往他工作的地方寄的。”
  任冰心会意点头,顾莹拍手道:“好了,咱们赶紧走了,宁愿等会儿船,也别错过了船。”
  “嗯嗯,出发!”
  大家热情扬起,都准备往江边渡口那边去,只有陈妙妙,她怀里揣着一个大包裹,在邮局门口独自出列: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这阵子太累,我等把包裹寄完就回去歇着了。”
  这话没毛病,顾莹想了会儿就点了头:“行,那你回去的时候留神点,注意安全。”
  陈妙妙点点头没说话,等陆淼、顾莹一行人一走,她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了一声,她揣着包裹沿街扫视,忽然眼睛一亮,钻进距离最近的一条巷子里,机警鬼祟地小跑前行。
  ……
  第89章 燕矶
  季节气候影响长江水位,今年夏天长江水位下降很厉害,原来渡口乘船的平台高出水面十多米,已经不能用的。
  现有临时的泊船点也只是从岸上斜坡下去的一个高出水面的黄土包。
  过江的人纷纷排队,等船上的人往土包上架过来一块木板,踩着木板这就能上船了。
  南湖镇和燕矶都是小渡口,船也是最古朴的木船,从江这边去江那边得人力划桨。
  摆渡也算是个正式工作,像这一趟船上划桨的就有六个,都是青壮年壮劳力。
  可即便是如此,船抵达彼岸时,也足足花费了一小时四十分钟。
  见陆淼频繁出神,顾莹推推她,示意要下船了。
  陆淼回过神,拿好东西跟着人群下船上岸,江边的风很大,害怕帽子被风卷走,她小手拂过头顶紧紧按住帽子。
  “渡江的船说是四趟,其实就两班,一班是咱们南湖的,一班是燕矶的,每天上下午各自跑一个来回。”
  顾莹走在陆淼身侧,细声解释:
  “咱们过来的这一趟船,就是燕矶早上五点半去咱们那边的返程船……以后要是独自坐船,这个时间点可得记仔细。”
  陆淼连忙点头,顾莹抓着她手腕,笑着真诚温和:
  “看着点脚下,这里到燕矶的镇子还得再走一段,可不能绊倒摔伤。”
  “诶!”
  燕矶沿着长江一侧除了本土住户以外,所有农田土地种植的都是细粮和经济农产品。
  比如一望无际的翠绿禾苗。
  比如陆续泛白的棉花地。
  再比如在少有的平坦田地中,格外突出的茂密甘蔗地。
  只是恍惚扫视一眼,甚至都不用细看就能分辨出燕矶和南湖阵的差距。
  后面在所路过的村子里,陆淼更是留意到,一路上遇到的社员虽说也有穷困的,可大部分还是那种面色气血充足的多,身上衣服打的补丁也相对较少。
  每走过几户,就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花香。
  陆淼好奇寻找,很快就注意到一旁人家的院子一枝栀子花花枝颤颤巍巍探出墙头,正在风中摇曳晃荡。
  说实话,陆淼心情复杂,有一瞬间的怔然。
  看似只是一只花,其中却能凸显很多问题。
  只是因为土地肥沃,种出来的粮食好,能吃饱的人多了,才有精力全心全意地搞生产,促生产。
  一旦生产成功也就意味立功,立功又代表着什么呢?
  它代表着将得到社员们的拥护,生产队和所属大队的重点关注和偏袒,说不定连带公社也会开绿灯庇护。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现实,当某个人或某些人创造出大于自身又利于他人的价值时,很多问题将不是问题。
  陆淼莫名想到了她所属的生产队大河村和傅璟佑。
  大河村的土地那么贫瘠,社员们穷苦辛劳一整年,别说吃饱肚子,符合质量的公粮都不一定全部达标。
  傅璟佑的处境又是那么的举步难行……
  如果他们的土地也能像燕矶这边一样肥沃呢?
  如果傅璟佑能提前,或者直接、间接地做出一番作为呢?
  人也好,生产队也好,会不会都是另外一番境地呢?
  陆淼蹙眉细想。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前她都没想过要介入傅璟佑的人生历程,这次却在潜移默化中,想要改变傅璟佑的处境。
  “陆知青,你走快点,要掉队了!”
  前方传来男知青于浩的声音,陆淼蓦地回神,才发现大部队已经都走到前面去了。
  “啊,就来了!”
  摒除脑海想法,陆淼迈步小跑起来。
  这时候和后世不同,除了商场还有大街小巷可以转悠,这会儿尤其在乡镇这种地方,唯一能让人驻足久一点的地方,就一个百货大楼。
  有些个发展好点的县城,还有概率有个电影院什么的,镇子里是别想了。
  陆淼一行人目的也明确,就是为了逛百货大楼来的。
  顾莹她们有认路的,众人兴致高昂跟着一起向百货大楼出发。
  燕矶土地相对肥沃,发展当然也要更好,进入镇子地界后,街上虽然没有摊位商贩,行人却如北方赶大集一般,一点不见少。
  热闹、人流量大,就意味着繁华,陆淼不由也提起几分兴致来,她正励志今天一定要好好逛一逛,身后突然又传来男知青们的声音:
  “女同志们等一下,这儿有剃头挑子,等等我们剃个头,一会儿一起走!”
  女知青们回头,透过中间熙熙攘攘的行人间隙,就看见男知青们在一个挑担的老汉跟前排队。
  那老汉肩上挑子已经放了下来,在铁皮桶似的担子里翻了翻,很快拿出毛巾、剪刀还有刮刀等剃头工具,可不就是剃头匠吗?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队、生产队的。
  瞅着男知青们细皮嫩肉又面白无须的模样,剃头匠哈哈大笑,一眼看出众人身份:
  “知青同志,不是老汉吹嘘,走街串巷那么多年,老汉手艺杠杠的,剃头两分钱一次,你只管说想要什么样的,老汉保管给你剃得服服帖帖,收拾得整整齐齐!”
  男知青们都年轻,阅历不深,一面惊讶于剃头匠的眼里,竟然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一面又忙应声搭话:
  “不需要剃成什么样,你就给我剪短就行。”
  “我也是,只要不会剃成光头,就尽量往短了剃。”
  “行嘞,没问题,来知青同志这边坐。”
  剃头匠把挑子往街边挪了挪,搬出木板凳请第一个男知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