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辛鲤随便捏起一个小星球样式的挂坠,在指尖绕了一圈,在贺时遂眼前晃,“这个怎么样?镶嵌了祖母绿,那么纯正的颜色,还是很少见的。”
  贺时遂抿唇不语,把头埋进被褥里。
  辛鲤又从天鹅绒盘子里拿出一个宝剑形状的吊坠,缠绕在指尖。虽然是宝剑,但尖锐的棱角全部在加工时被磨平,钝钝的弧度瞧着精致可爱。她伸手捏住贺时遂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来,小宝剑在贺时遂眼前晃了晃,“这个呢,海蓝宝镶银,很清透的颜色,配色也好看的。”
  贺时遂挣扎了一下,又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要。”
  “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小叔叔,你好挑剔。”辛鲤挑眉啧了一声,拍了拍贺时遂的殿月部,“小叔叔是觉得我的这些宝贝都配不上你吗?”
  一顶偌大的罪名被直接扣到头上,贺时遂再怎么克制,也不由得为自己辩护,“没有……都好看。”
  可这样一来,他又自动落入辛鲤的圈套里面去了。
  “既然这样啊……”辛鲤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轻佻怎么也遮不住,“那就一起吧。”
  她又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觉得,它们单个拿出来确实配不上小叔叔,一起上,勉勉强强吧。”
  找好了借口,辛鲤照着自己的意愿点缀一副宝石画作。
  各种颜色的宝石分散又聚合,离得远的交相辉映,叠戴的一起叮叮当当,摆在一起,把昏暗的房间内都映亮了。
  贺时遂无法直接欣赏辛鲤的创作,只是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有所察觉。
  只是,想到这几天一直以来看到的听到的东西,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些刺耳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却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似乎是一夜之间拧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沉沉地压过来。
  “女人就是恋爱脑,这不是么,轻而易举就把东西拱手送人了。”
  “我本来以为辛家那位会比别的女的好一点,没想到啧啧啧……”
  “果然,上面的位置,还是只有男人担得起。”
  “没想到没想到,就是她辛鲤,别人不要的垃圾也乱捡,估计啊早就……”
  ……
  贺时遂知道辛鲤不会看到那些裹挟着极大恶意的流言,辛氏集团的公关部会负责处理这些不良传言,但他在网上难免听到这些有组织的、煞有介事的中伤,看到别人以他为利箭为刀刃,自以为就此抓住了辛鲤的污点,不断洋洋自得地放大,怎么可能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他曾经还在贺氏集团ceo的位置上时,就不敢暴露自己卑劣的情思;贺氏集团东窗事发,他已然如丧家之犬,手里握着的东西也暂时放不到台面上,便不该贪恋她的温度;而事到如今,他甚至成了对家攻击辛鲤的利器,他们拿着他当作罪证、并以此自鸣得意地展开攻击,哪怕影响并不大,可他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辛鲤身边呆下去?
  贺时遂吐出一口浊气,容纳了辛鲤辛鲤碰撞的审美。
  缠绕在一起的毛线被他摸到了线头一点一点卷回最初的样子,就快收尾了。
  耳畔是无数个嘈杂的声音,将他从晴日的最高点拽落。
  他听到辛鲤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贺时遂,明天宗知柏和林然的订婚宴,你和我一起去。”
  第35章 喜欢
  贺时遂接收到的声音已然破碎,最终抵达他耳边的只有那声“一起”。
  他吃力地回头,唇瓣翕动,“什么一起?”
  “明天宗知柏和林然的订婚宴,你和我一起去。”辛鲤又重复了一遍,停下手中的动作以让他听清楚。
  贺时遂的头无力地落回被褥里,被汗水和眼泪打濕得乱七八糟的布料咸涩得发苦,他抿了抿唇,压下那声涌到喉咙的叹息。
  一起。
  他曾经有多么隐晦而又执着地期望听到这个词从辛鲤口中说出来,现在就有多么畏惧。
  贺时遂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非议,他布了一场局从贺氏集团的泥沼中脱围,姿态狼狈才不会让人生疑;然而,当他的污名成了辛鲤的污点时,他却一点也忍受不了,宁愿克制自己靠近的本能,哪怕明月高悬独不照我,也要守着高岭之花永驻神坛。
  他不能再出现在辛鲤身边了,至少在他没能站到她身边的位置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是亵渎。
  贺时遂艰难地撑起身子,转头刚想开口,就被辛鲤突然转变的节奏撞得支离破碎,到了嘴边的拒绝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火焰燃起,冰山消融,理智随着湍急的冰雪融水一并被冲走。
  拒绝的话,到底没能说出来。
  ……
  一夜春宵的放纵过后,后遗症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直能早起准
  备早餐的贺时遂久违地在工作日起晚了。
  辛鲤的作息依旧规律,属于她的那一半床铺,被子的褶皱都被主人一一扯平,酣睡时的体温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的晨间安排雷打不动,前一天的临时状况对她的日程毫无影响。
  等到贺时遂意识逐渐从睡梦中回笼时,他最先听见的是来自浴室的水声。
  耳畔的水声几乎要和昨夜的某些记忆重合,他的睫毛颤了颤,震碎了停栖其上的日光。入目灼眼的光线让他混沌的意识渐渐落地,已经到了第二天的白天了。
  贺时遂从床上坐起来,腰部陌生的酸痛感让他不自觉拧了拧眉。转了方向双脚落地,连带着整个下半身的失控感一起袭来,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床沿。
  这时,辛鲤刚好打开浴室的门。
  水汽凝结成为白色的薄雾,从她背后的空间倾巢而出。贺时遂抬眼望去,她的身形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上衣领口虽然随意地敞开着,却有雾汽做了极好的遮挡,只有那头刚到锁骨处的黑色头发看得分明,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
  辛鲤似乎有点闷,伸手拽了拽领口。随意地一个扫视,她就注意到贺时遂这里的异样,“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眼神中的关切过于真挚,与昨天晚上那个得寸进尺的表现判若两人。
  不舒服自然是有不舒服的,只是都是些难以启齿的部位,贺时遂也不好开口。
  他的踌躇落到了辛鲤眼中,被她直接拎了出来,“我买了药,就放在床头柜上,我帮你。”
  “昨天上过一次,刚才看你睡得沉,便没有动。”她补充道。
  贺时遂的手往床头柜伸去,将那一小管药膏攥进手心,“我自己可以。”
  辛鲤有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提出什么质疑,只是道,“你先试试,有事随时找我,好了出来吃早饭。”
  等辛鲤离开,贺时遂才带着衣服和药膏进了浴室。
  浴室刚被使用过,水汽逃逸了一些,到底没有散失干净。辛鲤惯用的那款香氛浅淡的香气还和着水汽,弥漫在浴室里。每当到达巅峰时,这股熟悉的味道就会侵占他的全部感知,因此贺时遂几乎对辛鲤的味道有了应激反应,在如此高浓度的香味下,他有点飘飘然的醉意。
  镜子倒映出他的状态:双颊酡红,眼底不自觉浮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她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用棉签蘸取了一点药膏,贺时遂飞快地在表面涂抹均匀。上药这件事本身足够羞耻,他也不管够得到涂得全了,草草完成任务。
  一接触到身体,药膏自觉发挥作用,清凉压下了火热的痛感,药效极佳。
  贺时遂穿戴完毕抵达餐厅时,辛鲤已经把早餐都摆好了。
  还是来自小吃店的早餐,不过能满足辛鲤挑食的胃口,这几道食物闻上去就让人垂涎三尺。
  贺时遂拉开椅子,在上面坐了几秒,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把椅子推进桌子底下。
  一坐一站,泾渭分明。
  辛鲤挑眉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碗中的豆腐脑。
  一时无声,两人之间只有一台收音机还在尽职尽责地播报着晨间新闻,“本报讯,今日九时三十分,宗氏集团……”
  熟悉的字眼勾起了贺时遂的回忆,他进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想起来昨天晚上没有说完的话。
  只是寄人篱下,还要说拒绝的话……
  贺时遂纠结了一下,还是斟酌着开口,“小鲤,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今天晚上的订婚宴,我有点事情参加不了……随礼的话,你能帮我带过去吗?”
  许是贺时遂的表情过于为难、或许辛鲤尝到了甜头不介意放松一点对贺时遂的控制,听到贺时遂说“不去参加”,辛鲤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不强求他必须去,答应了一声,“门禁我给你录进去了,晚上你回来得早,先休息吧。”
  事已至此,晚上的订婚宴,辛鲤只身出席。
  毕竟是发小订婚的重大事项,少年时期玩得来的几个世家继承人们难得整齐地到场,就连某位定居国外的发小也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