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飞溅出来的断掉的木框,双腿一软跪坐在了海斗身边。
  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襦袢,膝盖磕在地上立刻晕出两片青紫。
  于桃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春树比他还慌,立刻也不管海斗了,抬脚把死狗一样的少年踢开。
  “小老板,疼不疼?”
  于桃现在看春树就像看披着人皮的怪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努力想要挡在海斗面前:
  “你,你不许伤害他!”
  春树脸色一僵。
  他眼底笑意冷淡下来,偏偏唇角还勾着,语气温柔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朝于桃伸出手:
  “小老板,到我这里来,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你。”
  完全忽视了于桃的要求。
  于桃咽了口唾沫,他其实很害怕,连声音都发抖了,但是总想着不能让海斗死掉,只好努力鼓起勇气跟春树对峙: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你要是想献祭的话,你献祭我好了,我不许你动海斗。”
  春树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他第一次对于桃用这么重的语气:
  “于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语气里恨恨的,似乎想把这句话重新塞回于桃的肚子里。
  一边的百目鬼脸色也变得好奇怪。
  他骂于桃:“说这种话,你疯了?”
  于桃耳边似乎听见了女人尖利的笑声。
  他觉得脑袋有点重,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袋就突然变得迟钝起来。
  好困。
  他努力对抗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困意,用力睁大眼睛。
  可是眼睛也无法控制地感到酸涩。
  他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重复了一遍:
  “不许你伤害海斗,要是想杀人的话,你杀我好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于桃迷迷糊糊地想。
  他从来没有把海斗当做只是个普通数据流组成的npc过,海斗会哭会笑,嘴巴很贱,这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把他当成冷冰冰的数据推他去送死呢。
  所以,还是我去死好了。
  于桃这么想着,再也支撑不住,阖上双眼,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可惜他并没有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于桃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倒在一片漆黑的暗室里。
  双手双脚都麻木得没有力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昏睡前经历了一次体测长跑,手脚酸疼而没有知觉,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桃桃,你醒醒。”
  是海斗的声音。
  他还活着。
  这真是太好了。
  于桃眼皮沉重,视野里一片朦胧的暗色。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睛,鼻尖却嗅到一股浅浅的,极淡极淡的甜腻腥味。
  是血。
  于桃一愣。
  他抬起手,视线渐渐地明亮起来。
  原来是墙是上烛火很突兀地亮了起来。
  于桃借着烛光,才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被用鲜血画了奇怪的符文。
  甚至连指尖上都细细的扭曲而陌生的字符。
  于桃看不懂这个符文是什么意思,衣服袖子落下来,连他的手臂上也满是这种诡异的血符文。
  于桃有一种被虫子爬了满身的黏腻恶心。
  他下意识抖了抖,拼着无力的手脚艰难地坐起来。
  然后发现岂止是手,他的四肢,甚至雪白的小腹,后背,都被人沾着血画出了血符。
  于桃脚下,也是一个新鲜的,淌着猩红颜色的古怪阵法。
  不会吧,我就随口一说,真的要被献祭了?
  于桃咽了口唾沫。
  希望可以死得轻松一点。
  要是放血的话还是不要吧,那也太痛了。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晕厥反胃的症状啊?
  对了,海斗呢?
  于桃顺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海斗被用粗大的铁链捆在了奇怪的祭台上,手臂上被割开了很深的口子。业已干涸的血痂凝固在他的手腕上。
  他身体里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得像尸体。
  于桃身上这些血,都是他的。
  可是尽管这样,看见于桃的目光,他还是挤出一个于桃熟悉的,张扬的笑来: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要用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本大爷啊,本大爷可是心甘情愿的。”
  “哼,我早就说你那个管家不是好人了吧,你要是得了自由一定要快跑知道吗?千万别相信他,他就是个变态怪物。”
  海斗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失血成这样都没能堵住他的嘴。
  好像自己快要没命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还没有于桃能看清春树的丑恶嘴脸这件事重要。
  可是他讲着讲着就没有声音了。
  被放了血也没慌过的少年,看见于桃湿漉漉的眼睫毛时却慌得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他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哄他:
  “桃桃,你别哭呀。”
  于桃擦了擦眼泪,嘴巴很硬:“我没哭。”
  海斗又不高兴了,他就是脾气很奇怪:
  “我都快要死了,你都不为我哭一下。”
  “算了算了,你哭也太难哄了,还是别哭了。”
  好像于桃会不会掉眼泪比他要死掉这件事还重要得多似的。
  于桃有点无语:“你不要说话了。”
  海斗:“我都死了你还不让我说遗言?”
  他就非得死到临头再嘴贱一下惹于桃生气似的:“我偏要说,我还要说我喜欢你,如果我没死我就追求你。”
  于桃跳脚了。
  他才不管自己身上这个阵法是做什么用的,只想快点走到海斗面前,然后揍他。
  “不许追。”
  海斗:“!我都要死了。”
  小少爷到哪里都是小少爷,他天生的娇纵脾气,好像全世界都合该听他的命令行事。
  是啊,他这么漂亮这么可爱,全世界就应该听他的话怎么了?
  谁忍心看他难过呢?谁让他伤心都觉得自己是在犯罪。
  “你不许死。”
  少爷仰起脸赌气命令道。
  海斗:“?”
  如果是以前的海斗,他一定要呛一句:“本大爷偏死。”
  但是于桃比他脾气还硬,而且更擅长无理取闹。
  “你如果死掉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同意你追我。”
  海斗非要多嘴问这一句:“那我活着呢。”
  于桃竟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明目张胆地钓鱼:“看情况。”
  海斗觉得自己现在本就不多的血还要硬生生被于桃气得呛出来一口。
  “总之,你要是死了,我会讨厌你一辈子的。”
  于桃恶狠狠地赌咒:“我发誓。”
  “桃桃,你不该乱动的。”
  身后传来少年阴森森的冰冷声音。
  于桃全身一僵。
  扭过头,对上了春树没什么表情的脸。
  那张僵硬的,人偶似的冰冷面孔,因为注意到于桃的视线,迟钝地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于桃注意到他的脸上似乎也有和那个女鬼一样,陶瓷似的裂纹。似乎笑容的弧度再大一些,春树冰裂瓷似的脸,也会一块一块地剥落。
  于桃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海斗的对话。
  总之春树完全没有把海斗放在眼里似的。
  他好像只能看得见于桃。
  也只想看见于桃。
  春树温情脉脉地抚摸于桃的脸。
  那是他身上唯一干净的,还没有被画上血符咒的地方了。
  “你把身上的符文弄花了,我就要重新画了。”他叹了口气,似乎很忧愁的样子,其实兴奋已经从漆黑眼瞳的深处流露出来。
  像是看到新鲜血食的野兽。
  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
  “啊,不过不用担心,血还够用。”
  于桃下意识反手捉住他的手腕: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用他的血?你这个符咒做什么用?你想要杀了我们吗?”
  他一口气问了好多个问题,大脑都在微微地缺氧。
  春树笑容更加旖旎。
  好像于桃问了个蠢问题。
  那种熟悉的,被冷血动物的冰凉舌头舔舐的黏腻感觉又来了。
  于桃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春树抚摸于桃的头发,脸颊,像是收藏家戴着丝绒手套,满怀爱意地抚摸着自己最贵重的藏品。
  “我怎么会杀你呢,桃桃。”
  于桃说:“等一下,桃桃也是你能叫的?叫我老板。”
  0377:“……现在是纠结这个称呼的时候吗?你应该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对你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