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第38节
  “明日不是冰嬉比试吗?咱们试探大晋皇帝,要他以此做彩头,看看神兵是否真在他手中!”
  第25章 青禾上去,破了李蔺昭的……
  翌日清晨明怡被迫赶了个早。原来皇帝要在上林苑举行冰嬉比试, 免了视朝,裴越也不用那般早入宫,打算带明怡一道走, 因着昨夜不曾去后院,消息托付嬷嬷带给明怡, 害明怡手忙脚乱, 匆匆带着青禾吃了点早膳便赶往大门。
  天色已亮,马车已稳稳当当停在石墩处,而那马车的主人也已瞧了好半晌书册了。
  明怡不情不愿掀帘进了车厢, 朝他打了声招呼,
  “家主。”
  裴越看了她一眼,手中书册未放, “可用了早膳?”
  明怡方才吃得急, 有些噎住, 她揉着胸口,呐声道,“吃了, 您这有茶吃没?”
  裴越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明怡饮尽,舒服了些, 这才问他, “家主为何这般早领我入宫, 我可以与妹妹们一道走的。”
  裴越肃声道, “今日七公主会去上林苑,你与她免不了要撞上,我等你是要交代你一些……
  明怡晓得他担心什么,抬手止住他,“我已有应对七公主之策, 家主就莫操这份闲心了。”
  裴越明显面带狐疑。
  明怡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与谢姑娘交好?为的就是请她给我打掩护,你想,我嫁了你,免不了要行走京城,不可能日日躲着公主,与其防人千日,不如慢慢摸透公主性子,化干戈为玉帛,没准还能劝公主收了对家主那份心思。”
  裴越觉着她把事情想简单了,不过她有这份心性和心胸是很难得的,“也千万别委曲求全,我们裴家的宗妇不在外头受气,我已打点了一个小内使,今日他会跟着你,有事随时报与我知。”
  明怡看他这份操心的样子都替他累,下意识抬手拉住他手腕,“家主,……
  裴越可能还不习惯有人这般拉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明怡见状,连忙松开他,
  “我言下之意是,你也别想着将所有人罩在你羽翼下,人都该学会独挡一……
  裴越不敢苟同,“旁人我可以不管,你是我妻子,我却不能不管,咱们夫妻一体。”
  他若冷着明怡,指不定外头传闲话,让明怡委屈。
  明怡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品性是无可挑剔的,难怪世人皆道“嫁郎当嫁裴东亭”,哪怕他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也不妨碍他恪守丈夫的责任,处处宽容她。
  “家主,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个事么?”
  裴越心里挂记着折子上的事,抬眸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明怡道,“你当初该也想娶一户门当户对的亲的,对吧?”
  裴越没料到她突然问起这茬,神色稍敛了几分。
  这一处无可否认,他没说话,看着她眼神纹丝不动。
  明怡便知他默认了,“我的意思是,当初七公主逼婚,你大可顺水推舟,娶她而退了我这门婚,为何没有这么做?”圣旨在上,退婚便是名正言顺,不算失约。
  七公主出身尊贵,配得上他裴家家主的身份。
  裴越明白了她的意思,是疑惑他为何不娶公主反而娶了她。
  “明怡,诺言是用来遵守的,裴家以信誉行于世,不可轻易更改,除非对方想退婚,否则我绝不会食言,此其一,其二,裴家家主不尚主。”
  明怡听到后一句,心中微的一突,“这是裴家祖训?”
  裴越颔首,“是。”
  明怡注视了他一会儿,双手不自觉交握在一处,怔愣道,“明白了……”裴越这样的身份地位,不至于走外戚的路子,裴家清贵,大约不想名誉受损。
  旋即笑容发苦,“你们裴家毛病真多。”
  裴越正色纠正她,“这不是毛病,这是出世的智慧,裴家不仅不尚主,且不涉党争,无论江山更迭,裴家及其姻亲可屹立不倒。”
  裴家早在前几朝,便定下这条铁律,以确保本族在战乱中得以保全,后来不少世家见裴家高风亮节,也均附和之,争相与之联姻,渐而这个群体越聚越大,任何一位开国国君,想在最短时间内稳住局面,一定会争取到裴家的支持,裴家是以总能在朝廷占据重要一席,而一旦起了战乱纷争,裴家靠着百年积攒的名望和家底,亦能明哲保身,甚至庇护一部分家族并文人志士,为新朝保留底子。
  谁坐在皇位上,裴家就效忠谁。也正因为这条铁律,任何一位皇帝会放心任用裴家,故而裴家历经风雨始终岿然不倒。
  明怡怔怔听着,好一会儿没说话,不由自主将身子往里侧挪了挪,裴越眼看她那张小脸都快贴至墙壁上,皱眉道,
  “离我那么远作甚?我能吃了你?”
  明怡心想,谁吃了谁还难说呢,讪讪挪回来,“放心,我一定帮你了断七公主这支……桃花!”
  李家的案子多少牵涉朝争,总归以后不拖累他便是。
  裴越听了这话,先是觉着这妻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身憨气,转而失笑,她这么做,不知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乎他。
  接下来谁也没再说话,裴越忙公务,明怡则老神在在地打瞌睡。
  马车抵达东华门处,裴越先下了车,打此去内阁,明怡则一直往北绕至北安门,眼看时辰尚早,她也没急着下去,反而在马车内补了个眠,候着裴家其余姑娘,一道进上林苑。
  今日的上林苑一改昨日喧闹景象,四处铁甲林立,气氛森然。
  原先正北的横厅均挂上了明黄的皇帐,只隔出三个大厅,正中摆着一张一丈长的御案,左右两间一个给北齐,一个给北燕,至于原先的文武臣邸则安置在左右新搭建的锦棚里。
  左边第一间是首辅王家,第二间是裴家,再往后便是谢家,崔家,荀家等大族。
  右边则以三大君侯府为首,余下京畿巡检司长孙家,几位将军府等。
  明怡坐了一会儿,便见裴萱牵着钊哥儿过来了,小钊儿对明怡有印象,一上来就往她怀里扑,“舅娘,舅娘,吹……
  明怡不解,裴萱在一旁解释道,“他一回去就闹着要来裴家,说舅娘曲子吹得好听。”
  “原来如此……那舅娘再吹一回给你听。”明怡笑着把孩子抱在怀里,示意青禾帮她摘一枚树叶来,
  青禾很快摘了来,却没给明怡,而是蹲在钊哥儿跟前,自个儿吹,
  那曲调有若笛音,清越悠长,听得钊哥儿手舞足蹈。
  钊哥儿觉着青禾吹得似乎更有意思,很狗腿地抛弃明怡,往青禾怀里扑,青禾稳稳接住孩子,抱去锦棚后玩耍去了。
  裴萱目光追过去,明显不大放心,明怡宽慰道,“放心,青禾以前便是孩子王,她有分寸的。”
  又问,“怎么不见谢茹韵?”
  “被七公主唤去了。”
  今个不比昨日,皇帝驾临,谁也不敢缺席,没多久锦棚里里外外聚满了人,青禾玩了一会儿,抱着孩子进来,朝明怡使了个眼色,明怡会意跟着她掀帘而出,只见长孙陵换一身黑色劲衫立在不远处一棵树下。
  明怡迈过去,青禾给他俩望风,隐约瞧见锦棚尽头有个小内使往这边望,被青禾瞪了回去。
  长孙陵这厢看到明怡,迫不及待问,“师父,表舅有没有为难你?”
  明怡拢着袖不无得意地看着他,“没,还得了好处。”
  长孙陵震惊,嘴长得极大,“您老人家怎么治服得表舅?”
  明怡才不告诉他,“保密,倒是你,可有受池鱼之灾?”
  长孙陵叫苦不迭,“看来表舅是把火都撒我身上了,昨夜一回去,我家老头子给我下达命令,说什么今日比试结束后,每日要抄三遍经书,不抄就得跪搓衣板。”
  明怡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无妨,提前练好,往后媳妇儿跟前你就跪得顺溜。”
  长孙陵脸一黑,忍住没翻她白眼,“我才不娶媳妇。”
  “那就被你娘管一辈子?”
  “……”
  长孙陵不跟她贫嘴,“对了,昨夜老头收了我酒窖的钥匙,我暂时没法给您偷酒喝了。”
  明怡倒也不太意外,“没事,你表舅给我下了禁约令,往后不许约旁人喝酒。”
  长孙陵嘴角略抽,心情五味陈杂,“师父你就听他摆布?”
  明怡苦笑,“你昨日不是也说了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孙陵不甘心,循循善诱道,“师父,我藏了好几坛西风烈,女儿红和烧刀子,全埋在我院子里那颗梨树下,而据我所知,裴家只有女儿红。”
  明怡:“………”
  咬牙切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贴心了,过去在肃州,我寻你讨酒喝,你死活不肯来着……”
  长孙陵心想此一时彼一时,正待搭话,只听见一道更咬牙切齿的嗓音从他后颈处飘来,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长孙陵听得是青禾,猛打了激灵,忙退开两步,侧身看向她,
  “青禾师妹,你听错了。”
  “谁是你师妹,你配吗?”青禾怒了,骤然间跟个炸毛的兔子似的,抬手就要拽长孙陵,长孙陵这回倒是聪明,先往明怡身后一躲,逼退青禾攻势后,拔腿跑开了。
  这个空档回到锦棚,却发现上方皇帐已坐满,当中一人,一身明黄蟒纹龙袍,头戴翼梁冠,虽上了年纪,依然可见巍峨挺拔的身形,眉眼深长,笑起来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深邃。
  自是当今圣上庆熙帝。
  在他左侧坐着几位王服加身的皇子,左一,有大腹便便之像,满脸笑容憨态可掬者则是皇长子怀王,左二,面如冠玉,神态幽和颇有几分不动声色者乃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恒王。
  余下几位便是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蜀王,汉王和信王等。
  帝右侧,为首一人端重清和捋须含笑的是首辅王显,另外一人,身姿灼灼如玉,哪怕坐在一堆天潢贵胄中亦是出众得一眼能分辨出的,便是内阁辅臣裴越了。
  那一张昳丽的容颜,超拔清脱的气韵,实在让人难以移目。
  可偏偏,明怡最后一个才发现他,而好巧不巧,他也正看着她,尤其听得身侧小内使说道几句什么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意味深长。
  明怡暗道不好,莫非方才与长孙陵叙话,又被他发现了吧?
  这人,怎么管得如此之宽!
  明怡干脆视而不见,将视线移向场上,甫一发现,场上不知何时搬来了一面巨大的鼓,以此鼓为中心,又布置了半圈竖鼓。
  明怡讶然道,“冰上击鼓?”
  裴萱笑道,“可不是?过去咱也不流行,也是四年前,少将军那次回京庆功,当众击了一次鼓,说是边关百姓常玩这样的游戏,后来京城便盛行了,现如今连孩子都晓得穿着冰鞋在冰上击鼓呢。”
  明怡失笑,“倒是不错。”
  “明怡你会吗?”
  “……怎么会,”明怡指了指青禾,“她倒是会,你晓得我们潭州乃花鼓戏之乡,青禾的祖上便是打鼓的,这事她擅长。”
  青禾悄悄白了她一眼。
  这时,两国使臣已上前来给皇帝请安,先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后问起今日这冰嬉比试怎么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