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家主,请问早餐是准备中式还是美式?”她立在门边恭敬地问道。
  “中式吧。”司怀衍说。
  语毕,阿姨很懂人心地出去。
  “放心,昨晚是周姨照顾的你。从下车开始。”应该是看出来容蝶的窘迫,他回答得游刃有余。
  容蝶半天憋出句:“谢谢......”
  司怀衍无声勾起唇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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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蝶因为宿醉酒醒,此刻状态很糟糕,有些不愿意将这种状态暴露在司怀衍面前,想下床去。
  司怀衍望见她躲闪的动作,郁着嗓音道:“下次不要逞能,喝酒这种事情直接拒绝就好。”
  他还是听左周交代才知道她昨晚喝了很多酒,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拒绝。
  司怀衍很了解容蝶的脾性,但是又似乎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那样的场合,只要她愿意,分分钟都能全身而退,毕竟前路已经替她铺好,可是她并没有,而是选择喝下那些人举到眼前的杯酒,为什么?除非……司怀衍眼底讳莫如深。
  容蝶像是忽然之间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忌讳,下了床后,站在原地。
  不知为何面色渐渐得沉了下去:“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酒杯都能被拒绝。”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空洞得目视前方,似乎在怀念着什么久远又晦涩难捱的画面。
  司怀衍看着她,很想就此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柔声安抚,叫她不要怕。
  就像多年前,在他年少而她年幼时,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要真这样做的话,应该会吓到她吧?司怀衍转念又想。
  有些冒进,有些不切实际。
  于是他仅仅放下银色封皮的英文原版书,从椅子里起身,一点点靠近容蝶。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各自长成了期待中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容蝶的变化比他期待中的还要优秀夺目,光彩照人。
  容蝶能感觉自上而下洒落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男人身上的香味变了,不再是克制与疏离的冷调香,而是如同绽放在清冷花园小径上的,白色玫瑰花的香气。
  如果说拿破仑象征着破釜沉舟一击即中,那么白玫瑰则象征着纯情和洁白,所谓的禁欲气质大概就是这样了,他似乎天生就适合西装。
  很奇怪,容蝶向来对香水这种东西从不感冒,可是却对司怀衍身上的味道很是着迷。
  司怀衍盯着她没血色的脸,轻声询问:“头疼?”
  容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靠的太近了,而她刚睡醒一定很狼狈,赶忙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还没适应。”
  这回答有点儿意思。
  “哪儿没适应?”司怀衍挑眉,笑着问。
  容蝶在他面前无法扯谎,心脏边边像是被细针滚过一圈。
  关于拒绝酒杯这件事,她确实有些反应过度,这么多年也该释怀了,牙床抵咬舌苔的滋味叫她清醒,赶紧收拾好心绪说:“...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谢谢司先生的帮助和收留。”
  昨天的经历过于梦幻,她到现在还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定位,和这些位高权重的人之间,她隔着银河,要是再这样下去,后果难以自控。
  如此这般容蝶没有再想着沉溺,而是冷静了下来。
  司怀衍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一束光,又眼睁睁看着光熄灭。
  看来她的心底还是不认同他,甚至对于这样的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照顾有所排斥。
  毕竟她是容蝶,独一无二的姑娘,对于这世界的千姿百态有她自己的一套态度,司怀衍喜欢这样的容蝶,喜欢和她这样有来有回地相互试探和过招。
  如果现在就亮牌的话未免为时过早,要是时机合适他还是期望她能自己选。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之时,“家主,早餐准备好了。”先前的女管家再度敲门。
  “送进来吧。”司怀衍说。
  虽说是居家的装束,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很贵气。
  容蝶不动声色地打量,扭头不小心望见落地镜中的自己,被自己惨白的脸吓了一跳。
  卧室门被推开,楠木色的双开门显得很大气,接着推着银色餐车的佣人鱼贯而入。
  容蝶赶紧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使得看上去不那么凌乱,随后跟随仆人的指引走进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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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上周婶替她准备的衣服,容蝶简单洗漱后出来,发现司怀衍还坐在原地,姿态雍容,仿佛岁月就此凝固,他修长的指节轻轻翻动着未看完的书页。
  察觉容蝶出来,他将食指扣在书籍的脊背,抬起头,看见容蝶穿着新衣服后,神色不经意地舒展,朝她微微一笑。
  “吃饭吧。”他说,说罢起身。
  容蝶没有穿过如此柔软面料的衣物,是一件蓝色的毛衣,而她衣柜里也有一件同色的,不过是小商品市场里100元钱淘来的,和如今身上所穿的这件简直无法类比。
  长裙和马蹄裤,容蝶最后挑了裤子,她腿长,完全能撑得起。
  头发被打理柔顺过后没有扎起,而是顺从的服帖在耳边,一张玉色质地的脸,未施粉黛就已经美得惊心,只是她自己毫无察觉。
  本以为中式的早点会是豆汁酒酿丸子一类,可没想到随着精致早点而来的,还有一整份的红枣姜茶、香煎鹅肝以及一盘红硕硕的樱桃,都是清一色补血的食物。
  容蝶:“……”看着满满登登可口的食物,精美的瓷碗,有些说不出来话。
  这是要给她补血的节奏?她确实有时会犯贫血,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不过她小时候那会儿调理得还算好,其实并不会特别影响现在的生活。可以说,知道她隐性贫血的人并不多。
  是巧合吗?容蝶想,应该是昨晚见她脸上惨白没血色,上了车就睡着而推测的。
  面对这样的好意,容蝶有些受之有愧。
  刚才想开口说不用麻烦,她出去简单买点吃的就好,可是女管家已经领命离开,且男主人的言辞举措中分明是想留她一起用餐,昨晚多亏了他帮助,容蝶也无法开口说不。
  “周姨祖籍广东,尝尝她的手艺。”见她不动,司怀衍轻松化解了她的局促。
  要是不吃未免太不给面子,于是在司怀衍的注视下,容蝶喝了一口滋补养血的红枣茶。
  确实不像大陆的烹饪法,生姜的辛辣味道被不知是什么食材给冲淡中和,入口只有浓浓的红枣甜香。她本就嗜甜,这汤很合她的胃口。
  明明司怀衍也坐在餐桌旁,却没有动筷的意思,“您不吃么?”容蝶放下勺子,问。
  司怀衍说:“这是周姨为你准备的。”言外之意,只有你能吃。
  莫名有些透着不容置喙的感觉,容蝶:“……”毕竟居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悻悻的不再多言。
  容蝶吃了一会,唇边不小心沾染了一点汤渍,她意识到赶紧用纸巾擦干净,动作快到没有给司怀衍丝毫伸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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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浑身都有了力气,头也不再晕乎乎,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的食物中应该有解酒的成分。
  紧接着周婶又给她送来一件白色的外套,光看牌子容蝶就已经知道价格不菲,看来这份恩典是牢牢刻在心头挥之不去了,过几天她还得找个时间来还衣服。
  可是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拍碎,“这是专门替容小姐准备的,要是还回来怕是....”阅人无数的婶妇恭谨道,“怕是我们也只能丢弃了。”
  丢弃。
  未免浪费。
  容蝶于是改变方式,说:“我可以付钱...”
  周婶从善如流地回答说:“这套衣服全相京只此一套。”
  容蝶:“……”
  只此一套未免太夸张。
  周婶继续解释:“家主说,这套衣服送给容小姐,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容蝶不禁扭头看向司怀衍,后者依旧是那副镇定坦然的姿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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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蝶从旋转楼梯上下来时,忽听见下方有仆人在讨论什么,听清楚后脚步倏停。
  “一克就要300多的雪顶人参,家主愣是派人连夜去买...”
  “可不是嘛,还是头一次见家主带女人回来,左周小爷昨晚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领了个夫人回来....”
  这时身为话里的‘家主’,司怀衍本人低咳了一声,仆人听见立马噤声,鞠躬火速撤离。
  容蝶的脸上有些火烧,原来刚才喝的汤羹里有无价的药材,还有那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个夫人回来’,实在是....
  正在她尴尬无措之时,“我派人送你。”司怀衍及时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容蝶立马拒绝:“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不麻烦您。”
  说着就三步并两步地走完最后的几节台阶,逃也似的从这里离开,再没看身后的人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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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4号线,容蝶踏上电梯,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明明置身于熟悉的场景却依旧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