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木门通七零 第27节
  他虽然和纺织厂运输队的主任有点关系,能挑厂里不用车的时候挪用一下货车,但这到底不是白用的,送烟、送酒,请运输员吃饭,都是需要花钱的。
  现在他搭上了顾骁这条线,以后用车的地方更多了,所以运输队那边的人脉就更加不能丢掉了,细算一下,光是人情往来就不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一点顾骁也是知道的,虽然他之前和叶宁说供销社暖壶的价格是二十八一对,但是他们也没把价格定死。
  当时叶宁也说了,上下五块以内的起伏她都能接受,不止是暖壶,就连手表也一样。
  刚才的手表顾骁已经多赚两百块钱了,这会儿暖壶的价格如他所愿,他也是能接受的。
  顾骁讨价还价道:“十三块太低了,你再涨一点,哪怕只涨五毛,兄弟我也能挣点不是。”
  顾骁都这么说了,尤利民还能说什么,只能闭着眼睛摆手道:“行,五毛就五毛,二十七一对,老三你们检查一下,看暖壶内胆有没有问题。”
  铁皮暖壶外壳坚固,坏就坏在里面的内胆禁不起磕碰,供销社倒是也有替换的内胆卖,但这价格可不便宜。
  这二十四对暖壶叶宁都是仔细检查过的,顾骁运货的时候更是轻拿轻放,一点磕碰都没有,谷三几人打了水来一一检查后,才抬头回道:“老大,暖壶没问题。”
  尤利民收回目光,从衣服里面解下了在腰上结结实实捆着的布袋。
  尤利民平常算点小账还行,今天这种大生意就不行了,好在他准备齐全,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他从容不迫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巴掌大的算盘拨弄了起来。
  “我看看,七十块手表,四十八只暖壶,一共是……七千二百九十八。”
  在顾骁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尤利民十分上道地改口:“行,我再凑个整,就算七千三。”
  见顾骁这尊大佛没有出声反对,尤利民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之余,赶紧进行下一步:“我看看哈,我这里有两斤黄金,一千块钱,减去这些后,我还欠你两千三百块钱。”
  这个总数一出来,也就尤利民和顾骁的表情还算淡定,围观的几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算明白账后,尤利民主动提出:“要不要我打个欠条。”
  顾骁笑道:“别了吧,你尤老大的名声,我还是信任的。”
  其实并不是顾骁真的有多相信尤利民,不过是他们这种倒买倒卖本来就不合法,以这种名义写的欠条,根本就没有效力。
  更别说尤利民在乐阳镇势力如此之大,对方要是打定主意不认账,顾骁一个泥腿子,本来就拿对方没办法。
  与其要这根本就没用的欠条,还不如顺势卖对方一个好。
  并且顾骁也不觉得对方会赖这两千多块钱,毕竟尤利民是聪明人,一顿饱和顿顿饱的道理差别,他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尤利民把金条和一大捆现金交给顾骁,视线突然和一旁的杨老爹对上了。
  在顾骁把钱揣进兜里之前,尤利民大声阻止:“等一等。”
  顶着顾骁疑惑的目光,尤利民赔笑着从他手里抽走了五块钱:“忘记留给杨老爹的钱了,再借我五块钱。”
  顾骁倒是忘了这一茬,不过他们以后还要用这个地方交易,这钱确实不能不给,只能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然而杨老爹根本就没让两人为难,看着尤利民递过来的五块钱,他笑道:“钱就算了,老头子我想向尤小哥买两对暖壶,不知道行不行。”
  两人之前的谈话杨老爹听得很清楚,花色这么好的暖壶只要二十七块,足足比供销社便宜一块钱不说,样式也更好看,还是现货,不用排着队等上十天半个月。
  杨老爹和几个儿子家里可都还没有暖壶用呢,这大冬天,正是暖壶能顶大用的时候。
  尤利民本来就没指望靠着这些暖壶赚多少钱,对于杨老爹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从善如流地把钱塞回顾骁的手里后,尤利民点头道:“行,我也不赚您的钱,两对暖壶五十四块,减掉这五块,你给我四十九块钱就行。”
  本来能原价买暖壶就是占便宜了,没想到尤利民还照算了那五块钱,杨老爹当即道:“诶,行,你稍等一会儿,我去拿钱。”
  拿到杨老爹给的钱后,尤利民察觉到了顾骁的目光,连忙把手往背后藏了藏:“那什么,这点钱也排不上用场,欠个整数挺好的。”
  尤利民那一脸戒备的样子,让顾骁好一会儿才扯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管如何,今天的交易算是已经完成了,想到叶宁的安排,临走前,顾骁没忘和尤利民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下个月的十六号我会再送货过来……”
  尤利民哪能听不出顾骁的未尽之言,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好,下个月我一定准备好足够的钱。”
  对此尤利民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们这次的交易就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了。
  等到手里的这些手表和暖壶出手后,他不但能回笼本钱,还能赚到一大笔钱,到时候怎么都不会再有今天这样局促的情况了。
  不过想到自己手里所剩不多的资金,尤利民心里也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不知道他回头去跟石崇说手表要涨些价,石崇那边会不会买账?
  他不贪心,也不敢要求多了,哪怕对方能把这次自己损失的两百块给平了也是好的啊!
  钱一落袋,后面的事情就和顾骁无关了,叶宁要下个月才会再和他碰面了,他得赶紧回去找个稳妥的地方放这些金子和现金。
  送走顾骁后,尤利民回来把装手表的袋子拎上后,才扭头对谷三等人道:“我先回去了,你们等天黑了再把这些暖壶送到城隍庙去。”
  如今乐阳镇查得虽然没有那么严了,但是这么多的暖壶,也不好乌泱泱地弄进城。
  好在干他们这一行的,也常在晚上活动。
  临走之前,尤利民又给了杨老爹十块钱:“麻烦您晚上让给他们几个做点饭菜,也用不着太好,能吃饱就行。”
  尤利民话虽然这么说,在这个时候,十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钱,杨老爹收了这笔钱,哪能真在吃食上糊弄,赶紧去前院让大儿媳妇杀鸡、洗腊肉了。
  安排好几人的吃食后,尤利民又保证道:“仔细着点,等这次的货卖完了,少不了你们的。”
  有了尤利民这句话,谷三等人自然是喜笑颜开,纷纷拍着胸口保证道:“老大你就放心吧,我们保证把这些暖壶一只不落地运到地方。”
  这次的货物大头是手表,这些暖壶利润不高,尤利民心里也没当一回事,所以交代完后他就带着手表放心地回了镇上。
  手表可是关系着尤利民的全部身家,怕出问题,他进城后整个人都绷紧了,就怕遇到检查的人。
  回到家里后,尤利民也没松懈下来,直接把齐芳陪嫁的樟木箱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把装手表的布袋放进箱子里锁上后,尤利民提着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傍晚齐芳下班回来后,听到丈夫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手表,也是紧张得不行:“这么多的手表,你要怎么弄到市里去?”
  第28章 “那就是七千六百块要黄……
  尤利民搓了搓手, 脸上绽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说道:“依样画葫芦呗,多找几个兄弟, 让他们把手臂戴满手表,衣服里面再揣上一些, 这不就成了。”
  毕竟冬日里大家都身着厚衣,手表这般小巧物件,又藏在衣物内层,谁能轻易察觉呢?
  齐芳秀眉轻蹙, 面上的担忧仍未全然消散, 劝说道:“话虽如此, 可手表价格高昂,万一出了岔子,咱们别说赚钱,不赔得倾家荡产就算万幸了。”
  尤利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不会的,我早已仔细盘算过。咱们不乘客车,而是搭乘厂里的运输车。到时候多给些好处,混进市里后找个地方下车,连检查的人都碰不上。”
  齐芳听了丈夫的计划, 心中的忧虑稍有缓解, 叮嘱道:“行,你多备些烟酒,少赚点无妨,你们和货物的安全才是头等大事。”
  尤利民揽过齐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放心吧, 媳妇儿。等这次把货卖出去赚了钱,我去百货大楼给你多挑几身漂亮衣裳,再买上好的雪花膏。往后咱们不光搽脸用雪花膏,搽手搽脚也用!”
  并非尤利民不把钱当回事,实在是当下有钱也无处可花。若说买车,那玩意儿价格高得离谱,况且普通人要是买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我手头有钱,我有问题,快来抓我。
  想买房?夫妻二人如今住的房子,是纺织厂分配给齐芳的。当初为了这套房子,尤利民和老丈人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现今又没有商品房,一般人即便有钱,也买不到房子。毕竟镇上就那些房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几个厂子虽说能找政府批地皮建房,但那也是十年八载才轮得到一次的事儿。如今各个厂里,多的是一家五六口人挤在狭小二居室里勉强度日。
  尤利民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原是旧时商铺改造而成。虽说房子略显老旧,厕所还在街尾,但好在后面有个小院子,能当作厨房。要知道,这一排住的可都是各个厂的领导。若不是之前他们花了大价钱,哪能分到这般好的房子?
  找不到花大钱的途径,可不就得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多花些心思。
  此后,尤利民一直在寻觅机会。三天后,纺织厂传来消息,当日厂里有一辆运输车载货量不多,顺路可带他去市里。
  尤利民当即把谷三等人召集过来。为避免手下人心里失衡,他特意挑选了上次没去过的几个人。至于谷三,是因为他人机灵,加之杨老爹的缘故,尤利民有心关照他。
  留下五对暖壶后,尤利民带着余下的十八对暖壶,与谷三等人一同爬上了货车车厢。
  开车的是纺织厂运输队的何爱军,他与尤利民交情不错。等人上车后,何爱军贴心地嘱咐道:“尤哥,你们躺到布料堆里睡一觉。要是碰到检查的,我会咳嗽两声,你们听到就把布料盖在身上遮挡一下。”
  尤利民以往也蹭过车,只是从未携带过这么多货物。他带着谷三等人把车上的布料盖在暖壶之上,确认从后面瞧不出异样后,才撅着屁股钻进了布料堆。
  郑老七躺下时动作稍大,手臂险些撞到车厢上。尤利民见状,赶忙小声呵斥:“轻点,别把手表撞坏了。”他们一行七人,每人每只手上都戴着五块手表,要是不小心撞坏了,尤利民得心疼死。
  郑老七缩了缩脑袋,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默默往中间挤了挤。
  确认尤利民等人躺好后,何爱军“哐当”一声关上了车门。货车四周和顶部皆用军绿色的防水篷布遮盖,下方连接处留着一小段缝隙,不必担忧车厢内空气不流通。
  因怕外面有人,一路上尤利民等人都甚少言语。好在布料柔软,躺在上面并不难受。车子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尤利民没一会儿便抱着手臂睡着了。
  一旁的谷三等人见老大都睡了,便有样学样,很快也都歪七扭八地睡去。中途,尤利民醒过一次,趴在车厢前壁小声询问何爱军情况,得到一切正常的答复后,他又躺回了原位。
  经过一路颠簸,货车终于顺利抵达市里。何爱军极为贴心,将尤利民等人送到了石崇所在的那条巷子口。
  巷子口有石崇的人在放风,见陌生货车停在巷口,他们满脸戒备,死死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何爱军。何爱军在两人不善的目光下,赶忙走到后面打开了车厢。
  躺了一路的尤利民等人一边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一边把暖壶往下递。看着呆立在巷口的两人,尤利民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嘿,哥们,过来搭把手。”
  尤利民上次带来的手表让石崇赚了不少钱,而且他来市里已有数次,石崇手底下的人都认识他。听到招呼,两人犹豫了一下,一人乖乖上前帮忙,另一人则回去找人了。
  卸下所有暖壶后,看着乱糟糟的布料堆,尤利民一脸歉意地往何爱军手里塞了两包烟和十块钱,说道:“谢了,兄弟,回头我请你吃饭。”
  何爱军能跑这一趟,本就已收过尤利民的礼。此时看着手里的烟和钱,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何爱军摆了摆手,说道:“顺手的事儿,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下午三点要回乐阳镇,你们要是能赶上,就在奋进路那块等我。”
  送走何爱军后,尤利民等人一人拎着两对暖壶,朝巷子里走去。
  尤利民进院子时,石崇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泡好了茶。尤利民不太理解,大冷天坐在外面喝茶有何趣味,不过心里虽这般嘀咕,脸上还是笑着打招呼:“石哥。”
  石崇目光扫过尤利民等人手里拎着的暖壶,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说道:“坐,喝茶?”
  尤利民只爱喝酒,不太会品茶,但他也未拒绝,说道:“来一杯吧,坐了半天车,还真有点渴了。”
  看着尤利民如同牛嚼牡丹般,囫囵咽下杯子里的茶水,石崇不禁叹了口气,暗自心疼自己的好茶叶。混到石崇这个地位的人,早已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性。他重新给尤利民斟满茶水,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上次拜托你的事儿?”
  尤利民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忙不迭点头,说道:“手表对吧,弄到了,弄到了。”
  没等石崇开口,尤利民又吞吞吐吐地补充道:“货是弄来了,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跟您说一下……”
  石崇一看尤利民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石崇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难道小尤你想坐地起价?”
  尤利民心里明白,自己在石崇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得罪人的事儿他也不想做。奈何那颗想赚钱的心,怎么也安分不下来。尤利民嗫嚅着小声解释:“那什么,可不是我想涨价,而是卖我货的人涨价了。您要是不给我涨点,我这可真是一点赚头都没有了。”
  怕石崇生气,尤利民又赶忙赔着笑说道:“不过涨价归涨价,我这次带来的手表数量可不少。”
  听闻此话,石崇面色稍缓,问道:“哦?不少是多少?”
  气氛如此凝重,尤利民也不敢卖关子,说道:“整整七十块。您是不知道,为了拿下这些手表,我可是欠了不少债。看在我也算用心的份上,您怎么着也得给我涨点。”
  七十块手表确实不是个小数目。石崇不清楚尤利民的供货方卖出手表的价格,但单从手表的做工和包装来看,怎么也不会低于一百一二。看在尤利民这次确实做得不错的份上,石崇淡淡地一摆手,说道:“行,给你涨一点,一块手表算你一百四,可以了吧?”
  石崇是个性格强势之人,这手表卖出去后他的利润固然可观,但风险也极大,上下打点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一百四,已是他愿意给出的最高价了。这还是他看在尤利民这次带来的手表足够多,能让他大赚一笔的份上,才松了口,不然任尤利民说破天也没用。
  至于尤利民会因价格低而不愿售卖的情况,压根不在石崇的考虑范围内。以他的人脉,除非尤利民往后都不想往市里卖东西了,否则他即便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否则,石崇随便跟人打个招呼,就够尤利民受的了。
  尤利民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对现在这个价格已然十分满意,毕竟石崇不好打交道是众人皆知的事。原本在来之前,尤利民心里想着能把多给顾骁的两百块钱赚回来就行。如今直接多赚了七百块,已然超出他的预期。
  心里满意归满意,尤利民也不想让石崇觉得吃亏,当即苦着脸道:“您都这么说了,我就是不情愿也得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