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楚翊安蹙眉,“书宁不是拿出一大笔银子吗?”
  姜氏照例哭穷,“那笔银子听上去多,但真用起来就半点不经用。若是普通宴席也就罢了,但这次咱们邀请到了李家,还有好些以往结交不到的人家,宴席的规格自然与以往不同,不然岂不失了体面?”
  “侯府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过些时日自然就能把银子补上,陆氏但凡大度点,就不应当在这件大事上存心刁难,她啊,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存心要搅了这场喜宴。”
  楚翊安的火气被挑起,他怒而起身,“我这便去当面问问清楚,她到底想怎样!”
  一道平静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我来了,你有什么话想问?”
  陆知苒脚步不紧不慢,面上神色亦是十分平静,与他们的满脸怒容形成强烈对比。
  楚翊安见她依旧如此云淡风轻,气得双目喷火。
  “你可知我们等了你多久?”
  陆知苒还尚未开口,绿英就捂着红肿的脸,小声啜泣。
  “奴婢也担心夫人和大少爷等急了,便出声劝了一句,可少夫人却让下人扇了奴婢一耳光。”
  她生得容貌清丽,此时低垂着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纤长脖颈,她的语气中更是满含无限委屈,配上那红肿的面颊,分外惹人怜惜。
  楚翊安本就怒火中烧,绿英的挑拨成功戳到他的肺管子。
  “你当真好大的威风,连母亲身边之人都敢随意打骂!”
  绿英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陆知苒反问,“照你这意思,我这个正头夫人,连教训一个丫鬟的权利都没有?”
  楚翊安强调,“她是母亲身边之人。”
  “这丫鬟借着母亲的势,在我面前吆五喝六,半点规矩都没有,若我不好好教训她,旁人还以为母亲身边之人都如她这般不知规矩,目无尊卑。”
  绿英急忙辩解,“大少爷,不是的,奴婢没有……”
  陆知苒淡淡一笑,“瞧瞧,主子说话下人一再插嘴,这还不好好教训,以后岂不是连规矩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楚翊安被怼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姜氏沉着脸,“好了,说正事。”
  绿英有些不甘心就这么退下,但被文嬷嬷一记眼刀扫得瑟缩一下,赶紧告退了。
  陆知苒气定神闲,“不知母亲唤儿媳前来,所为何事?”
  楚翊安轻呵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陆知苒:“时不时就会有人往我的头上扣帽子,谁知道这次又给我安了什么罪名?”
  “你……”
  楚翊安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质问,“是不是你让你手底下的管事刁难侯府采买?”
  陆知苒一脸疑惑,旋即恍然,“你说的是谭管事不让侯府赊账之事?那确有其事。”
  楚翊安冷笑,“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以为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我与书宁的喜宴就会受阻挠吗?你越是如此,便越令我生厌!”
  陆知苒自动过滤掉他那些自信发言,只淡淡道:“我没有什么需要狡辩的,这件事我的管事并没有做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是正常买卖的规矩吗?”
  楚翊安的怒气已经快压不住,“侯府家大业大,还会赖掉你的银子不成?这满身铜臭的酸臭味,实在是臭不可闻!”
  他们买东西不给银子还有理了?
  陆知苒简直气乐了,“既然侯府家大业大,又何必要拖欠我这碎银几两?直接给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实在不行,换别家采买便是,兴许别家东家大方,愿意让侯府赊欠。”
  楚翊安怒目而视,“若非为了照顾你的生意,你当侯府愿意去你的铺子采买?实在是不知好歹!”
  陆知苒语气发冷,“照顾我生意?你不若先替侯府把这三年在我铺子里赊欠的银子还了再说这话!”
  还照顾她的生意?到底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她朝一旁的丹烟伸出手,丹烟便把一本账册交到了他的手里。
  谭管事做事贴心,方才便把这历年的账目一并送来了。
  陆知苒翻看,语气冰冷地念了起来。
  “庆历十五年三月,侯府办了一场春日宴,在我的酒铺要了二十坛上好的松苓酒,共计六百两;在我的茶庄要了十包刚上市的顶级碧螺春,共计五百两;在我的干货铺子要了榛、松、桃、杏……”
  第25章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陆知苒一页页翻着,念得不紧不慢,楚翊安看着那本厚厚的账册,眼底难掩震惊。
  他拔高了声音,“这怎么可能?侯府到底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岂会拖欠你那点小钱?”
  陆知苒眸光一转,看向姜氏,“你若不信,大可问问母亲。”
  谁料,姜氏竟是矢口否认。
  “简直荒唐,侯府何时欠了你这些银子?每回侯府在你的铺子里采买,可都把银子付清了。”
  楚翊安听了母亲这话,怒火顿时烧得更旺,看着陆知苒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陆知苒,你竟敢伪造账册?你是想钱想疯了吗?敢算计到侯府头上来了!”
  陆知苒并不搭理楚翊安,只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氏。
  “母亲当真不记得了吗?这一笔笔的账目可都有迹可循。”
  姜氏冷笑,“我便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连这么大的事都能记错。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所谓的账册究竟是从何而来?”
  姜氏目光严厉,大有责问之意。
  她丝毫不心虚,她在那几间铺子里都有人,这么些年过去,他们早就把那些账目抹平了。
  陆知苒语气笃定,“这是谭管事交给我的账册,怎会有错?这几年,我京城的铺子都是谭管事在统筹打理,从未出错。”
  楚翊安只觉得无比荒唐,“就凭着一个外人给的账册,你就怀疑侯府拖欠了你的银子?在你心里,一个管事竟比母亲的话更加可信?”
  姜氏看着她的眼神亦满是失望,“你还是回去好好查一查这位谭管事吧,你久居内宅,不曾亲自打理商铺事宜,只怕这些年侯府花在你铺子里的那些银子,全都进了他的口袋!”
  谭旭文为人精明不好糊弄,有他在,姜氏手底下的人行事都要收敛着,姜氏早就觉得他碍眼,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挑拨一番,好让陆知苒自己把人给换了。
  陆知苒似是无话可说,看着手中账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姜氏见她终于无话可说,心中那股郁气总算稍稍纾解几分。
  楚翊安看她的眼神充满嫌弃,“就你这识人能力,便是再大的产业落在你手里也要被败光!”
  姜氏幽幽叹气,“我倒是给你派去了不少得力之人,能力不凡,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干出这等中饱私囊之事。只可惜,那些人才一个个都被埋没,不得重用,反倒是养了一只硕鼠。”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着急的声音,“夫人,不好了,何管事的老娘在外头求见,说何管事被官府带走了!他用陈茶以次充好,糊弄客人,从中谋利……”
  在看到屋中情形,那慌张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屋内众人该听到的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姜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刚刚的话还没落地呢,大巴掌就朝她呼来了。
  真疼!
  楚翊安一时却没反应过来,他一听这话就怒了。
  “这些奴才一个个当真是贪得无厌,主家好好供养着他们,倒是把他们的胃口给养大了!如此蛀虫不必再留,不然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姜氏发出一阵呛咳。
  陆知苒好险没笑出声来,但她很有涵养地忍住了。
  她转而问那传话的婆子,“你说的何管事,是哪个何管事?”
  那传话婆子声音比方才弱了不少,“便,便是少夫人您那品香茗茶庄的何管事。”
  楚翊安立马朝陆知苒冷嘲热讽,“这就是你挑的人?一个个都是尸位素餐的蛀虫!”
  姜氏:“咳咳咳……”
  陆知苒低头掩唇,遮住自己怎么都压不住的唇角。
  笑够了,她才抬头,一脸认真地提醒。
  “不好意思,你弄错了,这位何管事不是我挑的人,是母亲亲自为我挑选的,能力不凡又忠心耿耿,且绝不会中饱私囊的人才。”
  楚翊安:……
  他浑似被自己抡了几个大耳光,表情精彩,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察觉到陆知苒一直在憋笑,他更是羞愤到了极致。
  十分生硬地强行找补,“我方才是听岔了。何管事素来老实本分,怎会手脚不干净?”
  陆知苒淡笑,“我也担心其中有什么误解,毕竟,那何管事可是母亲极力推举之人,为人品性不应当这般不堪才是。”
  她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反讽。
  楚翊安把火气都撒在传话婆子身上,厉声怒喝,“快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