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长风 第28节
  容承洲带她去的是一家北城很有名的中式高档餐厅“锦阁”,去年新来了一位主厨,据闻祖上三代都是专门给明清皇帝做膳食的,此后生意格外火爆,需要提前半个月排队才能约上,过年时他们的年夜饭预定晚了,还是搬出江老爷子才挪出来一个位置。
  容承洲直接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就带她进去了。
  江茗雪跟在他身后,不可思议问:“你是提前预约了吗?”
  “没有。”容承洲等她先上台阶,走在她后面,“这家店是我朋友注资的,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江茗雪了然:“好。”
  她跟着容承洲进了包间,穿过鎏金实木雕花门,深刻体会到“在北城,关系永远比钱好使”这句话。
  有钱都买不到大厅位置的锦阁,竟给他们两个人开了包间。
  服务员送上菜单,容承洲递到她手里:“看看想吃什么。”
  江茗雪接过菜单,看着点了几道菜。
  他们两个人足够吃了。
  容承洲看了眼她打钩的位置,都是价位在锦阁算偏低的菜品。
  没说什么,只是又加了几道招牌菜。
  服务员端过来两杯果汁,容承洲摸了下杯壁,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抬眼看她:“能喝凉的吗?”
  江茗雪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点头说:“可以喝。”
  她生理期还没到。
  他这才将那杯冰饮递给她。
  他用一次性湿毛巾擦干净手,然后在杯子里倒了些热水,将他的那份餐具洗干净,用纸巾擦干,放到她面前。
  “谢谢。”江茗雪忙道谢。
  “没事。”容承洲拿过来她面前那份餐具,继续用热水清洗。
  这是他在外吃饭的习惯,即便是卫生绝对过关的五星级餐厅。
  菜很快上齐,明珠螺片、海参烩花胶、罗汉素斋、宫廷糕点等特色菜式摆了满满一桌。
  容承洲:“上次看你对牛排意面没兴趣,猜你应该喜欢中餐,不知道这家店合不合你口味。”
  江茗雪点头:“你猜的很对,我们家都喜欢吃中餐。”
  他略颔首:“嗯,我也喜欢中餐。”
  之后相顾无言,各自安静吃饭,只容承洲偶尔将她多夹了两次的菜挪到她手边。
  吃完已经快十点,回家已经有些晚了,江茗雪让容承洲把她送到医馆。
  路上,容承洲问:“这两天有时间吗,我去你家里拜访一下长辈。”
  江茗雪想了下:“明天上午有几个病人,下午有时间。”
  他嗯了声:“那就下午,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车窗隔绝了外面城市的喧嚣,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声音。
  江茗雪撇过头欣赏窗外风景,但其实外面路灯很暗,只有乌黑的树影飞速后移,她什么都没看清。
  好在餐厅离医馆不算远,车子平稳停在医馆门口,她道了谢,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喊住她。
  她扶着车门把手回过头,听见他问:
  “我明天搬进婚房,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第20章
  ……啊?
  江茗雪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手还握着车门开关,张了张嘴,没发出音来。
  他怎么刚回来就要搬, 自己家里住着不舒服吗?
  她之前和容夫人说等他回来一起搬, 虽说当时只是权宜之计, 但她话已出口, 不能再出尔反尔。
  只是没想到容承洲的行动力强得可怕, 赶了一天路还能回去洗澡换衣服出门接她吃饭, 吃完饭回家睡一晚上,第二天又要到她家见家长,当天还要搬进婚房。
  她自认自己是个合格的j人, 现在在他面前自愧不如。
  她默默做了个深呼吸, 抬头时双眼清明:
  “明天吧, 我和你一起。”
  男人眉目微动, 似乎有些意外。
  他重申:“我没有催促你的意思, 你大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
  他今天下了飞机, 一到家就进浴室洗澡了, 压根没跟容夫人碰面, 更不会知道江茗雪对容夫人的承诺。
  这句话只是平常的询问,他知道时间好提前做打算。
  “我知道。”江茗雪确切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明天,和你一起。”
  话落, 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江茗雪也微微抬头回视过去。
  车内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下来,唯有车载空调的冷风是唯一相对运动的事物。
  他们沉默对视了好几秒,容承洲率先掀了掀眼皮:
  声音愈沉几分:“好,那就明天。”
  ……
  江茗雪下车, 回到医馆紧锁大门,容承洲才驱车离开。
  因为她常常在医馆过夜,后面特意分出来一间诊疗室给她当卧室,卫生间里也加了台淋浴器。
  诊疗室很小,只能容下一张窄床和一个柜子,江茗雪洗了个澡,擦干头发躺在床上,大脑自打接收到明天要和容承洲一起搬到婚房的消息就格外清醒,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她一早给家里发了条消息,中午和容承洲一起回去,让阿姨多准备些菜。
  接诊完上午的病人,容承洲已经在医馆门口等她,别墅区大多偏僻,江茗雪坐上副驾驶座,在导航上输入地址。
  一转头看到他今日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白衬衫的扣子系到第一颗,领口系着一条墨蓝色暗纹领带,操控方向盘时,能看见袖口处露出的一块银色腕表。
  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往日见他都是白t恤、作训服,鲜少穿得这样正式。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月白色棉麻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转头对他说:“我家里人很好相处的。”
  “我知道。”他目视前方,只能看见清晰的下颌线和优越的侧脸,“第一次见你父母,穿正式些比较好。”
  “好吧。”江茗雪撇过头。
  反正热的不是她。
  到江家后,门口已经有管家迎他们,佣人将容承洲准备的礼物搬下来,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三个男人足足搬了三趟。
  按理说见家长一般是上午到女方家,但江茗雪上午基本都有病人要接待,流程时间只能后移。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还在暖菜桌上温着,暂时不会凉。
  夫妻二人像是两个季节的人,穿过前院的长廊,走到客厅门口,佣人替他们推开门,江茗雪正要进去,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容承洲握住。
  温热的大掌,薄茧轻轻磨挲着她的手背,他收了收力度,转头若无其事地看她:“走吧。”
  江茗雪反应慢半拍跟上:“……哦。”
  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江父江母坐在他身侧,恰逢周六,江淮景和时云舒也在,坐在同一侧的沙发上。
  见人来了,小辈起身问好,江淮景收了那股随意劲,和容承洲握手:“终于见面了,姐夫。”
  容承洲礼貌性回握:“久仰大名,小江总。”
  握完手,江淮景像是丢开烫手山芋一样往后躲。
  时云舒戳了他一下,小声问:“你干什么?”
  江淮景丈量了下和容承洲之间的距离,站定后回:“我不跟他站一块儿,显得我矮。”
  时云舒:“……”
  接着是江家长辈,江家夫妇扶江老爷子起身。
  “爷爷、爸、妈,抱歉,这么久才来拜访你们。”容承洲一一问好,微微俯身,郑重道歉。
  改口时尤为自然,没有半分刚见面的不自在。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眼睛却依然炯亮:“没事,茗雪都跟我们说了,你们部队忙,抽不开身很正常。”
  都是江茗雪最亲近的长辈,哪个不知道是自家孩子随便找来糊弄他们的,好在对方各方面条件不错,父母都是知礼节的人,这一年来没少找理由探望江老爷子,他们江家自然不会再继续挑刺。
  江家没那么多讲究,见面每人塞了个红包,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把人请进餐厅了。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聚齐,苏芸一大早就起来盯着佣人忙活,这次的菜比上次给江茗雪准备的接风宴还要隆重许多。
  饭桌上,几位长辈简单了解了下容承洲的个人情况,包括生日、大学、个人爱好、家庭成员和相处氛围等等。
  聊到婚房时,容承洲顺便提到他们打算今天搬过去。
  他们这个决定做得突然,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江老爷子也不免愣了一下。
  但他并未说什么,只道:“你们决定就好。”
  饭吃到尾声,江杏泉放下筷子,说话时神色庄重几分:“承洲啊,虽然你们已经领证,但有些话我还是要提前与你讲明白。”
  “我并非自夸,想必你应该清楚,我们家茗雪的脾气和品行都是出了名的好,就是性格有些软,虽然我之前一直催她结婚,但真结了又担心她在外面容易受欺负。”
  江老爷子没有对外人贬低自己的孙女,而是明里暗里提点:“我见过你父母,知道你们容家家风优良,定不会让我孙女受委屈,但你要理解一个做爷爷的心情。我们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在北城还是有一席之位的,若是某日茗雪做得让你们不满意,请你告诉我,只要我还在,我一定亲自把她接回来。”
  江老爷子因为医馆的事,一直对这个孙女有所愧疚,除了学医的事,从小家里在其他方面就会更偏让她一些。
  之前听说她领证,虽然常常留宿在医馆,只隔三差五回来,但东西都还在家里,所以还没有真嫁出去的实感。如今东西都要搬走了,他才真切意识到,孙女也要嫁人了。
  容承洲端坐在木椅上,肩膀微沉却不垮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