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得知是侯夫人的马夫,忠勇侯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有何冤屈?”
  小厮低了声音,“他说伍大并未偷盗,而是被人灭口,其中还牵扯贺小将军的未婚妻。”
  他看了贺铭一眼,略略加重了声音,“少年说贺将军的未婚妻亦非自愿做那老员外的妾,而是被抢去的。”
  贺铭昏昏沉沉间听到这句话,猛然上前抓住小厮的衣领,“你这话是何意?”
  小厮是谢霆舟的人,佯装害怕,“贺将军,小的也只是传话。”
  忠勇侯深深看他一眼,吩咐,“带人过来。”
  伍二被带到忠勇侯面前,清瘦的少年强自镇定,将伍大无意听到谢瑾瑶和侯夫人对话,最后被侯夫人灭口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你可有证据?”
  忠勇侯眉目凛冽。
  伍二摇头,“大哥只同我们说了这些,草民先前甚至连那女子的未婚夫是谁都不知,也无从打探。
  只得日日蹲守在侯府外,这才从刚离开的宾客中得知今日有位贺姓将军醉酒。
  便同人打听了贺将军的情况,这才将两者联系起来。”
  “既如此,你为何不直接与贺铭联络?”
  实在是今日不太平,事情都赶在一起,忠勇侯不得不怀疑。
  以贺铭对未婚妻子的在意,得知此事后,定会与伍二联手。
  可没证据的伍二,却跑到他面前状告他的妻女,就不怕被灭口吗?
  还有,他侯府的门房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伍二朝忠勇侯磕了个头,“不瞒侯爷,原先我的确是如此打算的。
  但草民的妹妹胆大包天,为了给大哥报仇,竟瞒着草民入了侯府。
  草民就剩这一个妹妹了,草民担心自己鼓动贺将军报仇,会连累妹妹。
  可大哥冤屈,草民不能不申,草民便只能凭着这一腔孤勇走到侯爷面前。
  也赌侯爷当真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是个刚正的好官。”
  忠勇侯冷笑,“倒是会给本侯戴高帽子,你那妹妹可是叫有米。”
  这些时日,府中也新买了些丫鬟婆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桢带回的那个。
  只怕此事叶桢亦有参与。
  若真是如此,那叶桢便是串通外人了。
  忠勇侯眼眸黑沉。
  在伍二点头后,他朝陈青使了个眼色。
  可陈青带人过来后,却说,“属下过去时,那丫头还跟着少夫人在料理宴会后续。
  听闻伍二来告状,两人皆是意外,那丫头还吓得跌坐在地。”
  他瞧着都疼。
  也不知是担心伍二被侯爷处置,还是担心侯爷怪她隐瞒身份入府。
  忠勇侯闻言,眯眸打量朝露,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却挡在伍二面前。
  “我和二哥是大哥养大的,他从小就教我们,再苦再穷也要有骨气,不可行窃,自己又怎会行窃。
  可我们太弱小了,幸好老天有眼,让我认出了少夫人,我利用对她从前微弱的恩情,撒谎卖惨,骗的她带我入府,以便查找证据。”
  她垂下头很是丧气,“可惜除了打听大哥平日本分外,我还没找到证据,但我二哥所言都是真的,还请侯爷明查。”
  一个新入府的小丫头,找不到证据才是常态,她没寻到证据,伍二就来告状,说明两人并没提前串通。
  而是真如伍二所言,赌一赌他的为人。
  忠勇侯疑心散去一些,却狐惑,不是叶桢?
  那是谁?
  一道颀长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逆子谢霆舟来了。
  他长手长脚慵懒地在忠勇侯身边坐下,“贺铭常在军中吹他的未婚妻多好,本世子耳朵都听出茧了。
  见不得他这窝囊样,想着他看人眼光应不会太差,正好瞧这小子这几日都鬼鬼祟祟守在府外,便做了回好人。”
  叶桢脚步微顿,她意外谢霆舟竟将责任揽了去,这与他们先前商量的不一样。
  还有刚刚他对叶晚棠出手……
  他为何要帮她?
  忠勇侯看见她,示意她在旁坐下,没问她关于朝露的事。
  倒是瞪了眼谢霆舟,“怎不早同我说。”
  谢霆舟似笑非笑,“早说你未必信啊,谁不知道,柳氏那几个孩子都是你的心肝疙瘩。”
  忠勇侯觉得这四个字讽刺无比。
  贺铭扑通一声跪下,“还请侯爷允属下查明真相。”
  他自小家穷,靠着不怕死才在军中渐渐有了位置,可未婚妻却不肯与他成婚,说要等他大战归来,才嫁他。
  因而得知她为求富贵甘心为妾,他满心悲愤,不曾疑心此事真假。
  若她当真是被害,而非嫌弃他,可他却听信传言,那他真是该死。
  谢霆舟笑着提醒,“忠勇侯府的嫡女,怎会独自外出。”
  定有护卫婢女跟着,拉过来审一审,比去城外查那老员外省事多了。
  忠勇侯已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随他出生入死的部将,最终摆了摆手,随贺铭去了,陈青吴冬忙跟上。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拖着浑身是血的织云过来……
  谢瑾瑶和罗兰巧叽里咕噜商量半天,最终决定走老套路,先认错,再怀柔手段,动之以情。
  忠勇侯让人来带谢瑾瑶时,罗兰巧还冲她暗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又捶了捶胸口,示意自己绝不出卖她。
  “父亲……”
  谢瑾瑶酝酿好情绪,刚要哭出来,就听得忠勇侯暴喝,“孽障,跪下。”
  贺铭拳头紧攥。
  谢瑾瑶的仆从是他亲自审的,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自己未婚妻当时的悲惨和绝望。
  他想杀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包括他自己。
  在谢瑾瑶来之前,他已狠狠给了自己几拳,因而谢瑾瑶被带过来时,他没忍住走近了她。
  被忠勇侯那样怒吼,又对上贺铭猩红的双眸,谢瑾瑶精心准备的腹稿全忘了。
  再看见血肉模糊的织云,她直接瘫坐在地上。
  “父……父亲……”
  第47章 被送去养马
  她语无伦次,“织云她,她怎么了?”
  忠勇侯没有再同她绕弯子,“既知打错了人,为何当时不及时挽救,反而让人被折磨死。”
  织云刚刚交代,谢瑾瑶在打伤贺铭的未婚妻夏春儿后,就知夏春儿并非私逃妾室,却眼睁睁看着老员外带着一众恶仆抓走夏春儿。
  谢瑾瑶听到这话便知什么都瞒不住了。
  她哭,“女儿当时害怕极了。”
  “你不是害怕,你只是觉得她不过是一平头百姓,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直到她死后,你得知她与贺铭的关系,才真正害怕。”
  忠勇侯咬牙,“你那时怕的依旧不是自己害了无辜性命,你怕的是事情传出去被人笑话,怕的是本侯知道此事,会处置你。”
  谢瑾瑶当时就是这般想的,所以她才会向侯夫人求助。
  “知错不改,反而错上加错,视人命为儿戏,本侯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父亲!”
  谢瑾瑶从未听忠勇侯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她慌了,“父亲,女儿是错打了她,可真正将她害死的不是女儿啊。
  这一次是女儿错了,可女儿也帮过许多人啊,父亲。”
  “你还敢提你那些混账事。”
  忠勇侯气得脸色胀红。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好的,可刚从织云几个婢女口中得知,谢瑾瑶所谓的行侠仗义,并非根据是非曲直,而是全凭她个人喜好。
  这些年不知做下多少糊涂事,欺了多少老实人。
  便是这京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挨过她的打,偏他被蒙在鼓里,以往有讨好他的官员,夸他养了个好女儿时,他还很是自豪。
  那些奉承他的人里,就有自家孩子被谢瑾瑶欺凌的。
  忠勇侯觉得自己的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若非你横插一脚,夏姑娘兴许眼下还好好的。”
  夏姑娘?
  谢瑾瑶有片刻茫然。
  她不曾打听贺铭的未婚妻叫什么。
  也不关心。
  忠勇侯见她这副反应,气得胸口疼。
  害了人家,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可见她对人命漠视到何种程度。
  哪里有半分矜贵知理,分明就是个恃强凌弱,飞扬跋扈还没脑子的锦衣罗刹。
  怎么会这样?
  他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忠勇侯忍住踹她一脚的冲动,沉沉吐出口气,“自明日起,你去西郊马场和女奴们一起养马,何时赎清自己的罪,何时回来。”
  他看向贺铭,“是我教女无方,往后她由你监管,若觉她无悔过之心,便让她在马场养一辈子马,本侯绝无二话。”
  “父亲,不要啊!”
  谢瑾瑶忙膝行到他脚边,“父亲,我是您唯一的女儿,是侯府唯一的嫡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