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绝色美人成为路人甲 第16节
  云烟俯视他:“听我的话,你自做你的事,我不扰你,更不屑窥探你那军国机密。勿再触怒于我。”她重又坐回锦凳,背靠御案,自袖中扯出一条丝带,蒙住双眼,继续闭目睡觉。
  澹临凝视着蒙住双眼、安然入睡的云烟,默然。
  他轻触被她掐过的下巴。良久,重新执起朱笔,批阅奏折。
  宫人:“???”
  就这样?圣上竟就这般纵容云采女留在御书房了?方才云采女可是实打实地抽打了圣上啊!!!
  室内一时寂然无声,唯余书页翻动的轻微簌响。澹临批完手中奏折,正待取阅下一本,恰有微风自窗隙透入。
  风向忽地一转,一缕柔韧的青丝竟随风飘至澹临身侧。澹临凝视半晌,伸出修长手指,极轻极缓地,拈住那缕带着香气的青丝。
  云烟醒来,已至黄昏。她伸伸懒腰,余光里,澹临仍在处理政务。
  在他身边待了一下午,受那浑厚气运滋养良久,此刻只觉周身通泰,神清气爽,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澹临抬眸看云烟离去的背影。此女性情乖张,反复无常,性格多变,似是一会儿就会换另一个性子,着实令人难以捉摸。
  云烟毫无留恋。刚走出御书房,迎面便是漫天彩霞。
  暮霭流霞,璀璨满天,有一人骑马而来。
  马上之人,身量魁伟,骨架不凡,端的是顶天立地之资。
  他身披猩红披风,临风猎猎翻飞,衬得他如炼狱战神。
  披风之下,玄铁重甲森然,片片映霞光,恍如披了一身流动不息的碎金烈焰。
  目光上移,乃见其面。他的皮肤,是久经风沙烈日磨砺的古铜色,泛着沉凝的光泽。鼻梁高挺,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毅,仿佛蕴藏着千钧之力。
  他的眼风所及之处,如实质刀锋,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冽与沙场浴血的凛然煞气。
  右眉骨斜延伸至鬓角处,一道淡红色的旧疤赫然在目。这疤痕非但无碍其容,反似猛虎额上的天王纹,平添了三分不怒自威的刚猛凶悍。
  那眉眼间的英挺之气,在这份慑人的凶威之下,透出一种令人心折的无俦俊朗。
  凶如煞神,俊似天神,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度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第15章
  瞥了一眼鞍上之人,旋即注意力为其胯。下骏马所引。
  策马驰骋。她原也是极爱此道。然则如今病体未痊,难再乘骑。遂敛回眸光,轻声道:“走罢。”
  凝翠偷瞄那鞍上之人,云烟道:“还在看什么?走了。”
  回至寒霜轩,云烟腹中未饥,故未传膳。屏退左右婢女,独坐案前,研墨习字。书至腕酸,方搁下笔墨,欲出外。
  忽闻门外婢子低语:“海棠,我在御书房前看到苍王殿下了。”
  “王爷他从边关回来了?”
  “是啊。”
  云烟于门内听得真切,方知那鞍上英伟男子,是大昭第四亲王,苍王澹擎苍。
  澹擎苍,年方廿八,与澹临同庚,长其月余。其母乃冷宫废妃,六岁前一直饱受轻贱欺凌。六岁时,险遭毒手毙命之际,幸得澹临出手相救。自彼时起,他便立誓,此生誓死追随澹临。
  澹擎苍天生神力,膂力惊人,年方十三便投军报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身负王爵,亦是大昭威震四方的镇国大将军。
  澹临精于文治,擎苍长于武治,一人善理国政,一人能征惯战,拱卫山河。十载以来,兄弟二人同心戮力,将大昭治理得海晏河清,一派繁华鼎盛之象。
  此二人,非惟情逾骨肉之手足,亦是肝胆相照之君臣。
  原文里,作者于这位镇国大将军着墨不多,只言其与澹临手足情深,忠心耿耿,长年戍守边关。
  云烟回忆完原文里关于澹擎苍的内容,启门而出:“凝翠,传膳罢。”
  瞧着案上晚膳,云烟道:“为何不能点些合心意的膳食?”
  “为何不能点些合心意的膳食?”是夜,云烟侍寝于御前,语声轻飘,如是问澹临。
  澹临:“宫规如此。”
  依宫规祖制,她身为采女,确无自点膳食之权。需得晋至嫔位,方有此权。
  “宫规?”云烟斜倚榻上,懒散道,“你既为天子,改它一改,又有何难?”
  “朕何以要为你一人,擅改宫规?”
  “我又何以要为你,委屈了肚子?”
  “你想吃什么,但说无妨,朕可赐予你。”
  云娘抬眸:“难道我以后想吃什么,都要靠你赏赐?”
  澹临:“你想晋升位分?”
  若得晋位,升至可自点膳食之位分,则她所欲之食,皆是她应得的,而非君王恩赏。
  云烟命令他:“非是我想,是你必须擢升。”
  至少需晋至嫔位,方有点菜之权。云烟入宫方数日,寸功未立,欲升一阶为御女已是艰难,遑论连越三级直登嫔位?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纵使帝王极是宠爱一妃嫔,亦不可随意擢升。晋位须得合乎祖制宫规朝廷礼法,断不可轻易僭越。
  譬如此刻云烟若得怀龙裔,乃是有功,方可越三级晋为嫔。既无身孕,又无他功,仅凭帝王宠爱便欲连升三级为嫔,实乃置祖制宫规朝廷礼法于不顾。
  澹临断不会置祖制宫规于不顾。他沉下脸道:“想吃什么,朕赐予你便是。”
  不得自择所欲之食,云烟此刻瞧着澹临便心生烦厌。
  依她的性子,她该像之前那样,打他一顿,强制命令他。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脑中思绪极速运转后,她自榻上起身,一言不发,拂袖便走。
  澹临叫住她:“去何处?”
  云烟头也不回离去。
  澹临没再叫住她,亦未阻拦。
  他颇为意外。依照她的性子,他拒绝她后,她应该如之前那般,继续命令他,或是打他,而不是直接就走了。
  她的态度,似乎突然就软化许多,没有先前那般强硬了。
  奇怪。
  回至寒霜轩,云烟倒头便睡。凝翠、海棠二婢战战兢兢,只恐下一刻便有降罪圣旨传来。
  次日,云烟直睡至日上三竿。待传早膳,案上皆是她素日清晨所喜之食。凝翠笑道:“皇上遣人来问过,问小主喜食何物。这不,今晨便送来了小主爱吃的早膳。”
  御书房内,澹临搁下奏章,轻揉酸涩眼角。忽忆起一事,侧首问道:“朕赏赐的那些膳食,她可曾吃了?”
  太监立时会意,躬身答:“启禀皇上,云小主未曾动筷,已悉数退回尚膳监了。”
  澹临剑眉微蹙。默然片刻,复又埋首于案牍。
  今日云烟未至御书房。想是因昨夜他拒其晋位之请。
  澹临目光落于昨日云烟所坐锦凳之上。空凳寂然,稍显寂寥。
  忆及昨日风起时,他指间曾缠绕的那一缕青丝。
  良久。他提笔,写圣旨:
  【……册封为云嫔。尔其益修懿行,弥笃谦冲……】
  笔尖浓墨滴落圣旨,晕开一团。澹临蓦然停笔,惊觉自己竟写下了册封云烟为嫔的圣旨,遂搁笔。
  擢其为嫔,有悖祖制宫规。他断不能违逆。遂收起未竟之圣旨。
  是夜,澹临未再召云烟侍寝,亦未召幸他妃。挑灯批阅至夜深,方就寝。卧于龙榻,视线落向枕畔空位。
  衾枕已换新,再无她身上幽香。只是不知缘何,他鼻息间竟倏然又萦绕起那一缕暗香。
  皇上今夜未再召幸云烟。后宫诸妃嫔闻之,皆暗自松了口气。须知皇上勤于政务,素性清冷寡欲,向不耽于女色。除却那幽禁的婉妃与如今的荣嫔,从未有妃嫔得他连续两夜召幸。
  先前闻得皇上竟连续两夜临幸云烟,众妃嫔几欲咬碎银牙。唯恐今夜再续,所幸并未。
  荣婉长舒一气。还好。还好。纵是陛下昔日最宠她时,亦无连续三日召幸之举。那新承恩泽的云采女,看来亦不过尔尔。
  皇后长舒一气。还好。还好。还好甚么?她其实也不甚清楚。先前其他妃嫔侍寝,她虽偶有不豫,然身为六宫之主,须持大度,故那点不豫终究不深。
  然则云烟侍寝,不知何故,她竟半分大度不得。每思及此,便如利刃剜心,痛不可当。
  右手抚心,皇后辗转难眠。
  天色未明,澹临已起身早朝。散朝后略进早膳,复理朝政。直至日影西斜。
  清风又起,澹临目光不觉飘向身侧锦凳。
  未几,澹擎苍入殿议事。
  若说澹临如一片清冷幽邃之寒潭,澹擎苍则似一片凝结万载之冰湖。纵是面对情谊深厚的皇帝,澹擎苍面上亦是一片冰封之色,恍若天生便已冻结,永无融化之期。
  澹擎苍正与澹临议及边关军情,见其似有走神,屈指轻叩御案:“六弟。”
  澹临回神:“四哥?”
  二人私下相处,素来只论兄弟,不论君臣。
  澹擎苍:“边关军务,事关重大,六弟切莫分心。”
  澹临意识到方才是因念及云烟而失神,面色不由一沉。他实不该为她,而误了正事。
  议罢正事,澹临轻揉太阳穴,道:“四哥,此番你回京,母后特意嘱朕催促,道你年岁已然不小,府中尚无一主母,着实不成体统。”
  澹擎苍道:“我已多次言明,此生不娶。”
  澹擎苍素来对女子毫无兴致,唯钟情于征战沙场。毕生所愿,不过保家卫国,与六弟共治大昭盛世,从未思及娶妻生子。
  又闻其拒娶之言,澹临摇头:“如此,何以传承血脉?”
  “我不需此。”
  “罢了。”澹临不再多劝。他深知四哥对女子确无兴致,多年劝说皆徒劳无功,此番亦与往昔无异。
  待澹擎苍离去,澹临凝望那空置锦凳,胸中忽感烦闷难当,再难伏案。遂起身离座。
  大太监高德全:“皇上欲摆驾何处?”
  “随意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