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啊！”平安脑袋轰地一下，“怎么会这样？”
“从前我们一家也有几年美满日子，直到七岁那年，妹妹出生了。”程望垂着脑袋，低沉的嗓音透着颤动，“当年我爸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可能被逼急了，那人买通月嫂，趁着家里没人把我妹抱走了，对方没拿到赎金前是不会伤害她的，他怕冻着我妹，给她盖了被子，但就是这床被子闷死了她。”
“从那之后，我妈就变了，像换了一个人，起初只是伤心欲绝，之后开始恨我爸，恨我，怨憎全世界，每天都要喝个烂醉，发酒疯。记得小时候她总要变着花样给我做便当，同学们很羡慕，可后来，我再也没吃过她做的饭。”
“我爸说她是个泼妇，受不了她，少年夫妻就这样走到相看两厌。离婚没多久，我爸娶了他秘书。我妈也丢下我远赴德国，嫁给了大她十岁的教育家。”
程望脸色不太好，陡然的胃痛让他呼吸都粗重起来，他从口袋掏出胃药，就着手边的温开水服下一颗。
“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程望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吃药了，等会就好。”
“你的胃病...也和你父母有关？”平安忍不住好奇。
疼痛缓解了点，程望半阖起眼，默然几秒说：“各自有了新家庭，就把我扔在一边自生自灭了，身边只有住家的保姆阿姨和司机。我想让他们回来看看我，就想出绝食的办法，想着总不可能真狠心看我饿死吧。”
“事实证明，他们就是狠心。”程望无奈笑了下，唇角勾出自嘲和苦涩，“起初我爸还知道哄哄我，到后面心思全放在新的家庭上，也就不耐烦了，责备我任性不知足，就连保姆阿姨也说，啊望，你有点太任性了。而我妈人间蒸发一样，连一通电话都不曾打来。”
“难怪那天说你不知足，你会生气。”平安看向程望，轻轻开口，“阿姨以前是怎样的人”
“她？”程望音如闲谈般，说出这个字后又停顿了会，“她是个插画师，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尼尔和彩虹小镇》的绘本？”
讲述的是小男孩尼尔和妈妈生活在彩虹小镇的故事，当年绘本还入选了儿童必读书籍排行榜。秦月给平安买过，每天晚上她都要吵着秦月给她读一遍才肯入睡。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本故事书有爱与温暖，小时候她还向往，如果能和妈妈去彩虹小镇生活该多好。
“所以尼尔是你？”
程望“嗯”了声：“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些年她在物质上尽力弥补我，的确给了我很多，但在我眼里，远不及那本绘本。”
有些人来得太晚了，一旦错过最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就没有意义了。
絮雪还在下，参差错落一片的白色世界里，冰冷的湿气结成凝水。
程望情不自禁伸出手，在玻璃窗上画下什么：“平安，这世上大部分人任性其实是为了试探能否得到爱。”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窗户上即将又被霜雪覆盖的爱心，以及程望眼睛在镁光灯下泛着的水光。
走出火锅店，冰碴儿裹挟在冷风中，如同无形的刀刃刺骨，平安拉紧衣领，程望侧头瞧她：“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说那么多废话。”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平安肩膀撞了下他手臂，“干嘛那么煽情。”
程望失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平安不知道看见什么，有点兴奋：“程望你看，倒计时了。”
火锅店隔着广场就是护城河，远处高楼上的led显示屏已经开始倒数，卖烤红薯的小贩喊出悠长的叫卖声，孩童拿着气球跑来跑去，除夕夜，人间热闹的不似凡尘。
“走啊，”平安拉着程望加入其中，“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四周人声鼎沸，在最后的十秒钟时间，所有人一改之前的屏息等待，都跟着数字喊起来。
“--10、9、8。”
“--3！”
“--2！”
“--1！”
最后一声落下，零点的钟声响起，烟火升空的轨迹像一条银线，在星光淡薄的夜幕里，争先恐后绽放出各色各样的花，层层叠叠，璀璨多彩。
人群欢呼声此起彼伏，河面悬着一轮清冷的月。
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平安看向程望，忽然踮起脚，抬手一下下摸他柔软的发，声音比春天的樱花还要温和：“程望，辛苦了，谢谢你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程望被她的动作弄得瞬间不知所措，眨眼的速度变得快起来。
“新年快乐，虽然故事结局并不算好。”少女的眼睛倒映有他，“但请相信，你是因为爱才诞生在这世上的。”
“所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后为自己活吧。”
风卷树叶声窸窸窣窣，昏黄路灯下纷飞的雪，飘在他们睫毛上，头发上。
淡淡的硫磺味钻入鼻尖，程望大脑迟钝了好一会，才磕磕绊绊道：“你也，新年快乐。
”
平安不在意他僵硬的反应，轻轻笑了，重新看向烟花。
程望落下双眸，紧张地攥住了衣角，仿佛周围的喧嚣成了背景音。
所有的光亮都变成不重要的幕布，程望小心翼翼看了眼同他站在一起的女孩。
这一刻，皑皑大雪也压制不住少年的蠢蠢欲动。
他想变成永不消逝的雪花，光明正大的落在她肩上。
正月初四，程望又一个人玩到半夜才归家，出了电梯，抬眼看见家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神情微变，想转身离开，那边察觉动静，喊住他：“啊望！你又要去哪？”
既然都被发现了，也就没有躲藏的必要了。
程望轻嗤一声，走上前，拽得没边儿：“这位阿姨，大过年蹲守别人家门口，不太好吧？”
“阿姨？”庄瑾狠狠扣住她的皮包，眼中露出强烈的悲伤感，“到如今，你连一声妈妈都不愿再叫了吗？”
程望没兴趣同她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开了密码锁进去就要关门，庄瑾着急去拦被门夹到了手。
她来不及痛呼，看着程望哀求道：“啊望，妈妈等了你一天了，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完就走，保证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你就让妈妈进去好不好？”
程望瞟了眼她被夹到通红的手，愣了几秒，终究是心软，把门打开了。
庄瑾跟他走进来，又开口说：“今天妈妈下了飞机就来找你了，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你能帮妈妈倒杯水吗？”
彼此对视良久，程望再一次妥协，给她倒了杯水，语气实在冷淡：“喝完就走。”
观他不太友善的态度，庄瑾也没了喝水的心思，她把杯子搁置在桌上：“啊望，妈妈这次来，其实是想接你跟我一起去德国生活。”
此话一出，客厅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面前的女人保养的极好，皮肤均匀雪腻，羊毛裙将身段裹得玲珑有致，完全看不出生养过两个孩子。
程望目光微微收拢，原本深情的桃花眼，现在竟透着锐利和锋芒：“折腾这么久就为说这个”
“你还真是，不值得我原谅。”
第41章 一封信
“阿望。”庄瑾听言,呼吸一滞，"我都是为你好啊。"
“别再说为我好了！”程望声音肃然冷冽，嘲讽铺陈出来,“当年你丢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庄瑾怔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沉默良久点了下头：“是,妈妈曾经做错了，所以现在补偿你啊。”
“你杰森叔叔认识很多名校老师,柏林的教育比国内不知强上多少倍,有你杰森叔叔在，他一定会给你找个最好也最适合你的学校,况且你杰森叔叔也一直很想见你,”顿了顿，她又道，“放心,到了那妈妈肯定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程柏远早就被那女人缠的忘乎所以了，哪里还会记得有你这个儿子？”庄瑾提到前夫，眼中只有鄙夷与恨意,“都这样了,你不跟我走,还能去哪？”
程望轻笑两声，言语带着挖苦：“你和程柏远有什么区别？不也组建了新的家庭吗？”
“我和他不一样,”庄瑾连连摇头，“阿望，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妈妈自然会为你考虑。”
“唯一？”程望冷不丁嗤笑,“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能生育了，我应该称不上唯一，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庄瑾心底蓦地一恸，旋即猜到什么，“你小姨告诉你的？”
程望不言语，庄瑾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只等一个契机，便会如海水汹涌难阻。
庄瑾眼泪划过脸颊，她拍了拍自己，红唇颤抖：“对，我是不能生了。”
嫁给现任丈夫后，庄瑾曾经想过再要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填补她失去女儿的痛苦。但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怀不上，刚开始她以为是丈夫的问题，后来医生告诉她，她双侧输卵管积水，卵巢早衰，很难再有怀孕的可能了。
“从前我们一家也有几年美满日子，直到七岁那年，妹妹出生了。”程望垂着脑袋，低沉的嗓音透着颤动，“当年我爸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可能被逼急了，那人买通月嫂，趁着家里没人把我妹抱走了，对方没拿到赎金前是不会伤害她的，他怕冻着我妹，给她盖了被子，但就是这床被子闷死了她。”
“从那之后，我妈就变了，像换了一个人，起初只是伤心欲绝，之后开始恨我爸，恨我，怨憎全世界，每天都要喝个烂醉，发酒疯。记得小时候她总要变着花样给我做便当，同学们很羡慕，可后来，我再也没吃过她做的饭。”
“我爸说她是个泼妇，受不了她，少年夫妻就这样走到相看两厌。离婚没多久，我爸娶了他秘书。我妈也丢下我远赴德国，嫁给了大她十岁的教育家。”
程望脸色不太好，陡然的胃痛让他呼吸都粗重起来，他从口袋掏出胃药，就着手边的温开水服下一颗。
“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程望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吃药了，等会就好。”
“你的胃病...也和你父母有关？”平安忍不住好奇。
疼痛缓解了点，程望半阖起眼，默然几秒说：“各自有了新家庭，就把我扔在一边自生自灭了，身边只有住家的保姆阿姨和司机。我想让他们回来看看我，就想出绝食的办法，想着总不可能真狠心看我饿死吧。”
“事实证明，他们就是狠心。”程望无奈笑了下，唇角勾出自嘲和苦涩，“起初我爸还知道哄哄我，到后面心思全放在新的家庭上，也就不耐烦了，责备我任性不知足，就连保姆阿姨也说，啊望，你有点太任性了。而我妈人间蒸发一样，连一通电话都不曾打来。”
“难怪那天说你不知足，你会生气。”平安看向程望，轻轻开口，“阿姨以前是怎样的人”
“她？”程望音如闲谈般，说出这个字后又停顿了会，“她是个插画师，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尼尔和彩虹小镇》的绘本？”
讲述的是小男孩尼尔和妈妈生活在彩虹小镇的故事，当年绘本还入选了儿童必读书籍排行榜。秦月给平安买过，每天晚上她都要吵着秦月给她读一遍才肯入睡。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本故事书有爱与温暖，小时候她还向往，如果能和妈妈去彩虹小镇生活该多好。
“所以尼尔是你？”
程望“嗯”了声：“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些年她在物质上尽力弥补我，的确给了我很多，但在我眼里，远不及那本绘本。”
有些人来得太晚了，一旦错过最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就没有意义了。
絮雪还在下，参差错落一片的白色世界里，冰冷的湿气结成凝水。
程望情不自禁伸出手，在玻璃窗上画下什么：“平安，这世上大部分人任性其实是为了试探能否得到爱。”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窗户上即将又被霜雪覆盖的爱心，以及程望眼睛在镁光灯下泛着的水光。
走出火锅店，冰碴儿裹挟在冷风中，如同无形的刀刃刺骨，平安拉紧衣领，程望侧头瞧她：“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说那么多废话。”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平安肩膀撞了下他手臂，“干嘛那么煽情。”
程望失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平安不知道看见什么，有点兴奋：“程望你看，倒计时了。”
火锅店隔着广场就是护城河，远处高楼上的led显示屏已经开始倒数，卖烤红薯的小贩喊出悠长的叫卖声，孩童拿着气球跑来跑去，除夕夜，人间热闹的不似凡尘。
“走啊，”平安拉着程望加入其中，“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四周人声鼎沸，在最后的十秒钟时间，所有人一改之前的屏息等待，都跟着数字喊起来。
“--10、9、8。”
“--3！”
“--2！”
“--1！”
最后一声落下，零点的钟声响起，烟火升空的轨迹像一条银线，在星光淡薄的夜幕里，争先恐后绽放出各色各样的花，层层叠叠，璀璨多彩。
人群欢呼声此起彼伏，河面悬着一轮清冷的月。
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平安看向程望，忽然踮起脚，抬手一下下摸他柔软的发，声音比春天的樱花还要温和：“程望，辛苦了，谢谢你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程望被她的动作弄得瞬间不知所措，眨眼的速度变得快起来。
“新年快乐，虽然故事结局并不算好。”少女的眼睛倒映有他，“但请相信，你是因为爱才诞生在这世上的。”
“所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以后为自己活吧。”
风卷树叶声窸窸窣窣，昏黄路灯下纷飞的雪，飘在他们睫毛上，头发上。
淡淡的硫磺味钻入鼻尖，程望大脑迟钝了好一会，才磕磕绊绊道：“你也，新年快乐。
”
平安不在意他僵硬的反应，轻轻笑了，重新看向烟花。
程望落下双眸，紧张地攥住了衣角，仿佛周围的喧嚣成了背景音。
所有的光亮都变成不重要的幕布，程望小心翼翼看了眼同他站在一起的女孩。
这一刻，皑皑大雪也压制不住少年的蠢蠢欲动。
他想变成永不消逝的雪花，光明正大的落在她肩上。
正月初四，程望又一个人玩到半夜才归家，出了电梯，抬眼看见家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神情微变，想转身离开，那边察觉动静，喊住他：“啊望！你又要去哪？”
既然都被发现了，也就没有躲藏的必要了。
程望轻嗤一声，走上前，拽得没边儿：“这位阿姨，大过年蹲守别人家门口，不太好吧？”
“阿姨？”庄瑾狠狠扣住她的皮包，眼中露出强烈的悲伤感，“到如今，你连一声妈妈都不愿再叫了吗？”
程望没兴趣同她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开了密码锁进去就要关门，庄瑾着急去拦被门夹到了手。
她来不及痛呼，看着程望哀求道：“啊望，妈妈等了你一天了，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完就走，保证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你就让妈妈进去好不好？”
程望瞟了眼她被夹到通红的手，愣了几秒，终究是心软，把门打开了。
庄瑾跟他走进来，又开口说：“今天妈妈下了飞机就来找你了，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你能帮妈妈倒杯水吗？”
彼此对视良久，程望再一次妥协，给她倒了杯水，语气实在冷淡：“喝完就走。”
观他不太友善的态度，庄瑾也没了喝水的心思，她把杯子搁置在桌上：“啊望，妈妈这次来，其实是想接你跟我一起去德国生活。”
此话一出，客厅里死寂一般的沉默。
面前的女人保养的极好，皮肤均匀雪腻，羊毛裙将身段裹得玲珑有致，完全看不出生养过两个孩子。
程望目光微微收拢，原本深情的桃花眼，现在竟透着锐利和锋芒：“折腾这么久就为说这个”
“你还真是，不值得我原谅。”
第41章 一封信
“阿望。”庄瑾听言,呼吸一滞，"我都是为你好啊。"
“别再说为我好了！”程望声音肃然冷冽，嘲讽铺陈出来,“当年你丢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庄瑾怔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沉默良久点了下头：“是,妈妈曾经做错了，所以现在补偿你啊。”
“你杰森叔叔认识很多名校老师,柏林的教育比国内不知强上多少倍,有你杰森叔叔在，他一定会给你找个最好也最适合你的学校,况且你杰森叔叔也一直很想见你,”顿了顿，她又道，“放心,到了那妈妈肯定会照顾好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程柏远早就被那女人缠的忘乎所以了，哪里还会记得有你这个儿子？”庄瑾提到前夫，眼中只有鄙夷与恨意,“都这样了,你不跟我走,还能去哪？”
程望轻笑两声，言语带着挖苦：“你和程柏远有什么区别？不也组建了新的家庭吗？”
“我和他不一样,”庄瑾连连摇头，“阿望，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妈妈自然会为你考虑。”
“唯一？”程望冷不丁嗤笑,“如果不是因为你不能生育了，我应该称不上唯一，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庄瑾心底蓦地一恸，旋即猜到什么，“你小姨告诉你的？”
程望不言语，庄瑾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只等一个契机，便会如海水汹涌难阻。
庄瑾眼泪划过脸颊，她拍了拍自己，红唇颤抖：“对，我是不能生了。”
嫁给现任丈夫后，庄瑾曾经想过再要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填补她失去女儿的痛苦。但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怀不上，刚开始她以为是丈夫的问题，后来医生告诉她，她双侧输卵管积水，卵巢早衰，很难再有怀孕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