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的第八年 第20节
  这世间哪有忽然就信了玄学之人,不过都是被天命压着,寻不到答案解释的可怜人。
  显然,宋怀景就是这般可怜人。
  宋怀景落下一子,很快会意,无奈笑道:“何人不知,人总是会变的。”
  “翊玄莫要再笑话吾了,人命关天……”若非迫不得已,宋怀景也不会寻到国师这儿来。
  国师总算是朝着宋怀景的方向伸出手,“可有她贴身之物,亦或者是经常使用之物,以及发觉贺星芷消失的具体时辰地点,越具体越好。”
  宋怀景将那荷包递了出去,又说了昨日发觉她不见的时辰与岐王府的地址。
  贺星芷爱财,出街喜欢带着荷包,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金子银子但是不会使掉。荷包合该算是她的贴身之物。
  “唔……还有她的生辰八字,这个宋大人可知?”
  宋怀景拿起笔,在纸上有些犹豫地写下她的八字,写的是阿芷现在的这个八字,即景和六年生的那个八字。
  “可能算出?”
  “方位理应在京城以南,不过四十里,临水而困。嘶……”
  国师忽地顿住,指尖摸起一颗棋子,两指摩挲着饱满的棋子。
  宋怀景抿着唇,高挺的眉骨压着双眼,显得格外严肃,“如何?”
  “她现下貌似不是很好,卦象显示胃脘受煞,呕逆难安……”
  “呕逆难安?”宋怀景指尖不受控地轻颤,“莫非是他们对她用了刑?”
  “宋大人莫焦急,卦象又显示贺星芷应无大碍。”
  香薰的青烟升起,国师额角落下两滴汗,“恕某无能为力,只能算出这些,再多的无法窥探。”
  “不过四十里之地,临水而困,临水……”
  宋怀景轻叩着案几,忽而想起前几日细作来报的几处私铸假钱窝藏地,记忆中有三两处正巧依水而建。
  宋怀景站起身,朝着国师谢道。
  “宋大人可是有头绪了?”
  宋怀景点头。
  国师倒有些懒散地身子一歪,靠坐在一旁,“某觉得有些奇怪。”
  宋怀景以为他说的是贺星芷被绑走这件事还有蹊跷之处,他又坐回国师的对面,“何处奇怪?”
  “宋大人,您很紧张这件事?”
  “贺姑娘因我才受到牵连,我不紧张倒不正常了。”宋怀景扯起嘴角的一丝弧度,笑得却有些勉强。
  “某觉得宋大人有些奇怪……贺星芷身上是不是些宋大人未告及某的秘密。”
  他顿了顿,望着棋盘,“可是与你至亲之人有关?若宋大人不想同某说,便不用告知某。”
  国师对着宋怀景,说话向来直白。
  他对这位金禧楼的东家倒是有印象,一月前,他与她在寺中有过一面之缘。
  但不知为何仅仅只是那一面之缘,就让他记住了她,甚至总觉得她身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像宋怀景,也有很多无法说出口的秘密那样。
  宋怀景眼睫扫下,眼瞳微颤。未想到国师竟如此敏锐。
  他扶在案几边,明明早就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但他还是想要告诉国师,他好像找到阿芷了。
  他微张着唇,轻点了下头,但看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想说,原来阿芷真的会回来,原来阿芷日日就在自己眼前。
  宋怀景微启薄唇,瞬时,喉咙间却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舌尖不过才触及齿关,心口猛地一阵刺痛,似千万根针刺来。
  疼得他扶在案几上的指尖不受控地深深嵌入,连同呼吸都一滞。
  “贺……”不过说出一字,宋怀景便感觉五脏六腑似是被火灼烧,冷汗顷刻浸透衣裳。
  “宋大人,宋大人!”
  国师见状猛地站起身把住他的脉,好在并无大碍,“莫要再说了。”
  宋怀景摇摇头,卸了力倒在榻上。
  说不得,就连贺星芷是阿芷这事居然也说不得。
  就与当年他每每写下贺星芷三字时,星芷二字总是瞬时就在自己眼前消失那般……
  “宋大人,先别想这事了,救贺东家这事才是迫在眉睫。”
  宋怀景勉强地扯出了个笑,点头起身。
  正巧有三处临水而建的据点,他、陆决明与燕断云李知晦兵分三路。
  他本还想着等自己派去的细作再搜集多些证据,一举毁掉整个假钱团伙,再将其幕后推手抓出,来个全军覆没。
  可现在他等不了了,只能将整个计划都提前。
  只是四十里地快马加鞭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更何况前往这三处地儿都不是一路的平坦官道。
  宋怀景只能快些,再快些。
  日近中天,骄阳似火,却无人敢懈怠。
  被困在屋里的贺星芷也热得满头汗。
  又饿又热……贺星芷感觉自己饿得没了一半的灵魂。
  早晨时,她本想着吃饱饭再想法子逃出去,或者等待陆决明他们来接应,毕竟这是与陆决明有关的剧情线,近日她也因为案件与他有过不少交集。
  但她不想等了,再饿饿,她要晕倒了!
  更何况贺星芷本来也没多认真地玩这个游戏,此时何必还要仔细走剧情,还不如直接上外挂。
  可惜之前她在商城中并没有找到食物。
  她决定在自己饿晕之前用积分换点厉害的外挂,赶紧逃离这里。
  正在打量着要换什么道具最好时,门倏然被打开。
  那三人又走了进来。
  胡须男依旧裂开嘴露出满口黄牙,“贺东家考虑得如何了,若是没问题来这画押吧。”
  他展开一张纸,用贺星芷的语言来说,这应该是一份她答应与铸造假钱团伙合作的合同。
  她皱起眉,“我可从未答应与你们合作!”
  高个子男厉声道了几句,随即转身望向身侧的女子。
  女子只点了点头,手里依旧端着一个盛着碗的盘子。
  不过这次她径直拿起了碗,看似细嫩的胳膊却格外有力地钳住贺星芷的下巴,强迫她将这碗药给她灌了下去。
  贺星芷不知这是何药,只觉得药效猛得很,不过堪堪下肚,就感觉脑子一阵昏沉,整个大脑的记忆变得极其模糊。
  很快地,她看不清面前的场面,只感觉脑子中忘记了的、还没忘的画面混杂在一起。
  第18章 白醪凉水
  “如何,怎的还未清醒?”
  “许是她身板小了些,又用了平日成年男子的药量……”
  “已签字画押?”
  “签了签了。”男人将手中的契约献宝似的呈上去,“您瞧,贺东家亲手摁的指印和签下的名字。这下她可反不了悔。”
  “嗯,你先退下吧,我还要会会这个贺东家。”青衣男子挥挥手,不再看他。
  “小的告退。”
  唔……好吵啊,好困啊,好晕啊。
  贺星芷只感觉脑子一阵昏沉,像是做了很长却一片空白的梦那般。在此之间,她又做了何事,她全然不记得了。
  她眼睫轻颤,撑着眼皮睁开了眼。
  依旧是这间不见光的屋子,感觉到身侧有一道目光,她猛地坐起身,望向面前的人。
  是她之前从未见过之人,身着青衣,脸上覆着半张青铜面具,似是故意遮挡面容。
  “贺东家,醒了?”
  贺星芷扶着额从榻上撑起,那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又戴着面具,且嗓音也格外陌生,贺星芷并不识得此人。
  “你是何人……”
  “贺东家,莫要紧张。”裴湛回笑道,拿起了刚刚属下递来的契约,白纸黑字,还有贺星芷摁上去的指印。
  “这可是你亲自画的押,嗯……这样一说,我们算盟友?”
  贺星芷眯起眼,什么也瞧不清,“这是什么,什么盟友?”
  裴湛回倒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将契约放到贺星芷的面前。
  贺星芷下意识地抬起手想作推眼镜状,却又想起自己没眼镜,手腕一转,指尖捻到契约上。
  看清上面的字后,她那眉毛越拧越紧,她不禁咬着唇,这上面竟写着她答应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契约。
  “这压根就不是我签的。”贺星芷猛地抬起头。
  “怎的就不是贺东家签的,您瞧瞧您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
  贺星芷下意识低头看向指尖,右手的指尖果真有红色的印记。
  她想起早上被灌进去的药,那药似有迷惑人心的效果。
  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这药物的味道,连带着她现在也依旧感觉头脑昏沉,脑子中许多记忆都变得很混乱。
  一时间让她有些难以分辨是现实中的记忆抑或者是游戏中的剧情。
  她被迫服用了那药之后,被药效控制着听了他们话,签下了这份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