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骆宁微微转头,瞧见了雍王萧怀沣。
  萧怀沣的人帮了她的忙,替她打晕了骆寅,且捆绑了他。
  他今晚也出来了。
  “事情办得如何?”他问,声音冷淡。
  骆宁伸手,指了指那火光:“会烧得一干二净。等烧完了,我打算和秋华去把遗骸捡出来埋了,不留痕迹。”
  萧怀沣侧头看向她。
  “胆子不小。”他语气依旧很冷,“你敢弑兄?”
  “他两次要杀我,上次我饶过他了,给了他机会。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王爷,我只是想活着。”骆宁道。
  她知道雍王不会怪罪她。
  手足相争的痛苦,雍王比骆宁更懂、领悟更深刻。
  “人都要活着。”雍王说。
  骆宁:“王爷,您可放心娶我做雍王妃。往后您交代我的事,我会尽力办成。”
  雍王颔首:“你本事不错。”
  “多谢王爷认可。”骆宁道。
  他们立在暗处,雍王瞧见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
  这些衣裳布料粗糙,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损她气度。可能是夜里光线暗淡,只能瞧见轮廓,更显得她风姿绰约。
  骆氏阿宁,是个有胆子、也有良心的女人。
  她给过骆寅机会。
  一犯她,小惩大诫;再犯她,杀无赦。
  雍王看着远处的火光逐渐灭了,只余下浓烟渐渐散在夜幕下,便对她说:“你先回,本王的人会收拾残骸。”
  骆宁:“我有点担心半路上遇到巡城司衙门的人。”
  “那就回马车打个盹,别站在这里受累。”他道。
  骆宁应是。
  她的确疲乏,四月底的夜露又重,她不敢久站在夜空下,怕露水打湿头发与衣裳,受风寒生病。
  她回到了马车。
  雍王招了暗卫,简单交代几句,他的马车停靠在不远处。
  骆宁先时撩起车帘看一眼,而后打了两个哈欠,她靠着车壁阖眼打盹。
  不知不觉睡着了。
  骆寅的鬼魂可能没散,就在附近徘徊,故而骆宁梦到了他。
  前世的他。
  梦到他把骆宁踢下冰冷的湖面。
  梦到他帮余卓欺辱她、甚至推搡她。
  还梦到这一年的端阳节,母亲亲自做了蝙蝠络子给白慈容,却只给骆宁一条外面买的五彩手绳。
  骆宁脾气暴躁,当即把手绳扔到炕上:“我不要这种东西!”
  骆寅盛怒,抽出他随身携带的佩剑,砍向骆宁的手。
  手背一条极深伤口,几乎见骨。
  血流不止,她疼得快要昏厥。
  镇南侯来了,骆寅跪下后,编造了好些话:“她羞辱娘。不过是一条手绳,她也要吃醋。”
  又说她,“娘是爹爹亲自选的夫人,她不敬娘,就是不敬骆家的祖宗与爹爹。”
  骆宁跌倒在地,无人搀扶。她的丫鬟秋兰、秋华被阻拦门外。
  也还记得,这一年的年末,骆寅替白慈容污蔑骆宁盗窃,做足了证据,逼得秋华被迫出来顶罪。
  秋华把什么都揽过去了,镇南侯没办法,只得处置了她。
  她被活活打死。
  骆宁还记得秋华挨打时候,声气微弱告诉她:“大小姐,快走、快走。”
  打得太狠,内脏破裂,鲜血从她嘴里流淌出来。
  那两句“快走”,是带着血的。
  骆宁死后才明白,秋华不是叫她离开那个行刑的院子,而是叫她离开骆家。
  而后秋兰撞墙、孔妈妈被推下湖溺毙,都是她们用命在朝她呐喊,叫她跑。
  骆宁从梦里醒过来。
  外面的天还是漆黑,是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
  秋华见她动了,轻声问她:“大小姐,你是不是冷?”
  想要给她盖毯子。
  骆宁握住了她的手。
  “秋华,我们杀了骆寅。”她低声道。
  秋华回握她的手:“不要害怕,大小姐,是他自己找死,他死有余辜。要是下地狱,婢子替您。”
  骆宁忍不住笑了:“不会,秋华,我们不会下地狱的。我们会活着。”
  这辈子,我们可以在韶阳过真正的好日子,活到我们白发苍苍。
  第85章 死了也要被泼脏水
  黎明时,骆宁回到了镇南侯府的角门。
  孔妈妈、秋兰一直守在角门处,紧张等候。
  “大小姐,情况如何了?”孔妈妈问。
  骆宁:“很顺利。”
  关上了角门,几个人静悄悄回了里卧。
  天亮时,门口吵闹声惊动了文绮院。
  何嬷嬷、尹嬷嬷和蔺昭都醒了,听到动静,都侧耳倾听。
  粗使的仆妇出去查看。
  “大小姐,管事的人来了。”
  “大小姐尚未梳洗。”秋兰出去答话,“何事?”
  “角门开了。冯嫂子在门口睡了一夜,愣是没发现。管事的想问问大小姐是否安全。”
  秋兰:“什么角门开了?我们也睡了一夜。”
  她急忙出去。
  不到一刻钟,镇南侯府所有主子都来了文绮院门口。
  骆宁换了件家常杏色上襦、淡绿色绫裙,站在门口。还没有梳头,鸦青长发垂落身后,她一张脸似受了惊,有些苍白。
  冯嫂子已经醒了。
  “……老奴不知情,像是被人打了。”冯嫂子摸着自己后脑勺,“这么大个包,不像是睡肿的。”
  她说难受、头晕。
  哪怕醒过来,也浑身酸软僵硬。
  老夫人看着敞开了一夜的角门,十分后怕:“这些日子闹匪患。昨夜府里丢了什么?”
  文绮院的孔妈妈立马站出来:“老夫人,我们院门纹丝未动。文绮院没丢东西。”
  侯夫人蹙眉看着她,又看骆宁。
  镇南侯也沉吟:“可能就是角门开了。”
  又对侯夫人说,“往后这角门交由文绮院的人上锁。她们靠得近,更上心。”
  侯夫人不情愿。
  可出了事,她指派的仆妇一夜没关门,这件事她得负责。
  要是小人趁机摸进了侯府,损失惨重。
  “是,这两天就把钥匙和对牌拿过来。”白氏说,“阿宁,往后你多一项重责。这角门稍有意外,娘要过问。”
  骆宁一直想要角门钥匙。
  她没有被侯夫人的话唬住,点点头:“娘,我一定尽力。”
  侯夫人不再说什么。
  二夫人、三夫人等人也来了,七嘴八舌议论。
  因平安无事,大家只是后怕了一场,便要散了。
  此时,大少奶奶温氏带着孩子来了。
  “……阿寅昨夜不在家。”温氏对众人说。
  镇南侯脸一沉:“他去了何处?叫他好好读书,怎夜不归宿?”
  侯夫人撑起笑容:“侯爷别急,可能歇在外书房了。”
  看一眼温氏,暗含警告。
  此事可以先不提。
  温氏却软软的,一副“怕事”的死样子。
  侯夫人瞪她一眼,她眼泪都要下来了,眸中水光丰盈:“娘,找过了,他不在外书房。”
  白氏:“……”
  老夫人已经变了脸:“去找他!不成器的东西,说了回府念书,去后花园小住,他住了吗?”
  白氏急忙解释:“娘,他可能昨夜去了后花园。肯定有事。”
  又说温氏,“别用琐事烦你祖母。”
  温氏应是。
  阖府却已经知晓了。
  消息流传出来,说骆寅昨夜打晕了当值的婆子,从角门跑出去玩了。这会儿估计歇在了某处青楼。
  传得有鼻子有眼。
  镇南侯气得半死,叫人立马出去找骆寅。
  寻到了要先打他一顿。
  还对着白氏发脾气,“他发疯未愈,叫他在庄子上住几个月,偏你要他回来!”
  白氏有苦难言。
  她没想到骆寅如此不争气;又恨温氏,早早把此事传开。要是侯爷和老夫人不知晓,慢慢找就是了。
  “姑姑,大哥可能去了南姨娘那里。”白慈容悄声说,“您先派人去。万一他真的在,就‘逼’南姨娘动胎气。
  大哥接到信,南姨娘见红了,他才不得不出去。这样,侯爷和老夫人也不好继续骂他了。”
  白氏听了,深以为然。
  “还是你想得深。”白氏感激握住她的手。
  白慈容:“姑姑,您是关心则乱。”
  白氏立马叫人去准备。
  反正她不在乎南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骆寅的前途才重要,要替他免了这次的罪。
  然而,事情却不像白氏预想那样。
  白氏一边派人给南汐喝药,做成她“早产”假象,一边派人找骆寅。
  她想着,一两日肯定可以寻到的。
  找了五天。
  南汐受不住药,胎儿落了下来,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时间尚早,落下来就没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