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195节
  曹昂比底下的兄弟大十几岁,从小就跟着曹操南征北战。
  无论是他的能力,履历,还是宽厚的性格,在军中、朝中的风评都非常正面,并未有不妥之处。
  即使曹昂的兄弟各个优秀,一个比一个出彩,有武力值不输的黄须儿,文武双优的文艺少年,天下之才独占八斗七步成诗的大文豪,智商远超于成人的超级神童……但在这十多年的差距下,长子与其余诸子之间划出一道天堑,至少十年之内难以逾越。
  曹操认为自己尚未苍老,还有十年的时间慢慢筹备,慢慢看,但顾至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主公试想,若是你今日……当真饮下那杯毒酒,许都会如何?公子们会如何?”
  曹操蓦然一震。
  他并非第一次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以往,他只觉得曹昂的脾性不合他的心意,只可收成,难以锐取,更进一步。因此,他心中的继任者一直悬而不决,只想再看几年,等后面的麟儿长大懂事,再细细挑选。
  最合他心意的,是他的稚子曹冲,可曹冲太过年幼,又身子骨孱弱,即使他竭尽全力护持,怕也……
  “主公若有疑虑,可借此机会暂避锋芒,探一探大公子的才能。”
  这话正中曹操心中的念头。
  “明远说得在理。”
  道完这句话,曹操略作停顿,兀然道,
  “明远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人如草芥,身不由己。臣是人,自然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孤亦然。天子亦然。”
  曹操站在前方,眺望着市井间的忙碌景象,
  “孤身居高位,却也被‘时势’裹挟,不得自由。子脩怨我,无法明白我的苦衷,家父亦怨我,从未理解我的言行。”
  顾至唇边的笑意略微浅淡,多了几分冷意:“大公子并未怨你。”
  曹操并未听出顾至言语中的异样,犹看着前方,背身询问:
  “明远,若有朝一日,孤被迫于时势,背离亲近之人……”
  “主公。”顾至打断道,
  “世间唯有‘情义’二字,不可衡量,也不可考验。”
  曹操哑然无言。片刻后,他转移话题,重新说起正事。
  在继续探讨“如何退”“该怎么退”之后,两人就此分别,各往两处。
  顾至回到住宅,通过敞开的院门,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文若,可让我好找。”
  院中的人深衣未换,疾步而来:
  “听闻阿漻去了司空府,后又入了宫中……这般久才回来,可是被事耽搁了?”
  顾至随着荀彧进入宅邸,简单叙述宫里发生的事。
  荀彧时而蹙眉,时而凝眸。
  他没有评价这件事,只握紧顾至的手。
  炳烛趋步进屋,将一直温在炉灶上的瓦汤端了上来,放在顾至身前:
  “郎君,小心烫。”
  而后,他向着另一边规劝道:
  “主君,顾郎已经回到家中,你总该安下心,用一些飧食吧?”
  对上旁边投来的目光,荀彧出言道:
  “我知炳烛用心疾苦,可莫要在阿漻面前告我的状。”
  因着这句话,先前的少许忧悒随之消散。
  顾至握紧荀彧的手,半玩笑半认真地回答:
  “何需炳烛告状,文若的心声,我可以用心倾听。”
  荀彧一怔,眸中多了一分郑重:
  “我自不敢瞒着阿漻。”
  两人带着心事,品尝这顿美味的晚餐。
  等用完餐,在院中走动消食,顾至先一步开口:
  “仲豫兄长……似乎身子欠妥。”
  他没有提荀采的事,担心触及荀彧的伤痛。而荀悦的病颇为紧急,他不得不提。
  荀彧的眼中溢出浓厚的担忧:
  “上回我登门造访,便有所察觉……昨日请来颍川的名医,为阿兄诊治,却也找不到根治之法。”
  顾至不愿他伤神,立即道:
  “我识得一位良医,或许能为仲豫兄长诊治。”
  顾至口中的良医,不是左慈师徒,而是张机。
  张机字仲景,出自诗礼之家,因个人兴趣与救助士人的志向而走上学医的道路。
  早在前些年,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顾至结识了在南阳老家研究医术的张机,用一些后世的思路帮张机解决了某个药物冲突的疑问,因此与他引为知交。
  这几年,顾至定期与张机保持联系,时常与他互通书信。
  曹冲病重时,因着找不到能治顽疾的医者,顾至私下向曹昂引荐张机。张机素来怜贫惜弱,当得知被顽疾折磨的人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时,他二话不说,骑着快马赶赴许都,治病救人。
  “数月前,曹家的小公子病重,全赖张神医杏林妙手,治愈小公子的顽疾。”
  因为张机不喜官场,在治好曹冲的病后,他就早早离开,甚至未来得及与顾至打招呼。
  “张神医如今在颍川坐诊,待我明日写信……”
  只是这次又要劳老朋友跑一趟。哪怕张机素来以救人为己任,从不觉得麻烦,他也有些赧然。
  此次事后,怎么也得好好感谢这位老友。
  荀彧心绪稍解,将自己今天的行程一一道出。
  当曹操委婉地提出称公的念头,而荀彧以“名不正而言不顺”作答后,他被天子召入宫中,谈论的同样是城中的谶纬之言。
  “……天子亦与我饮了两杯佳酿,只那一壶佳酿中,并未被人投下毒汁。”
  交握的指尖骤然收紧,顾至蓦然抬头,眼中的暗芒汇聚于一处。
  早已模糊成灰,被他遗忘的梦境,再次浮现出清晰的模样。
  第155章 病倒
  那个让他记不清晰, 但耿耿于怀的梦境始终萦绕在顾至的心头。
  他不愿往最糟的方向想,却遏制不住心中源源不断的猜测。
  刘协真的对下毒之事一无所知?那个梦境究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忧的幻想, 还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真实?
  动摇与迟疑只持续了一瞬。
  顾至没有任自己陷入负面思绪。他相信自己不会让荀彧陷入危境,哪怕在前几个世界他们只是陌路人。
  “我无事。”顾至一抬头,对上关切担忧的视线,收拢指尖的暖意。
  接下来几天,许都不断有官员与世家子弟被捕, 罪名是“谋害帝王”,“戕害朝中重臣”。
  因证据确凿,牵连甚广, 一时间, 朝中人人自危。
  在绝大多数官员加紧尾巴, 生怕触怒顶上那两位的时候, 仍有个别官员不畏强权,我行我素。
  祢衡就是其中之一。
  当得知自己的故交孔融被曹操下狱,他毫不犹豫地提起佩剑, 想要闯入曹操的宅邸,为孔融喊冤。
  不出意外, 他在大门口就被曹家的侍卫拦住, 寸步难移。
  祢衡进不了曹操家, 见不到曹操,当场在门口破口大骂。
  “曹贼,你若无奸佞之心, 为何不肯见我?”
  侍卫吓了一跳,见道上的路人纷纷往此处看来,当即堵住祢衡的嘴, 不让他继续开口。
  当这件事被汇报给曹操,曹操面上不表,只说了句“不逞之徒,兴乱之妖,不必理会”,实际上已动了杀心。
  顾至瞧出曹操的杀心,出言相劝:
  “威王上赏谏言,子产不毁乡校。如祢光禄这般快人快语,敢于直言的人已不多见。”
  曹操正为了世家抱团的事而心烦,听到这话,蹙起眉,不以为然:
  “面刺齐威王之过者为上赏,这祢衡面刺的可不是孤之过。”
  在曹操看来,祢衡就是一个难以收拢,且时常会咬他一口的狂人,哪怕曾经为他送上情报,有些许功劳,也不可再留。
  顾至道:“于此直言者,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之以义。”
  当年,祢衡既然能向他道谢,便说明祢衡并非完全无法沟通,全然不讲道理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曹操开启“以利为尺”,“杀有功者”的先河。
  “鸡鸣者,狗盗者,皆可为上者所用,何况是祢衡这样的文人?”
  见曹操不语,顾至背了几句赋文,选自祢衡谩骂笮融等“奸佞”的大作。
  曹操缓缓颔首:“那该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明之以义’?”
  “丞相手中既然有孔少府的罪证,不妨给祢光禄一看。”
  听完顾至的话,曹操命人去偏室取相关的文牍。
  门外,被侍从按住的祢衡奋力挣扎,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桎梏着,强迫他看完几卷文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