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病弱”谋士,战绩可查 第22节
  他什么时候说过?
  食者不言,两人专心吃着饭,都没有说话。
  现在是酉时六刻,已经错过客舍开火的时间。客舍提供的饭是事前煮好,等顾客需要时才煨在炉上的大锅饭。因为焖得太久,口感并不佳。
  但不管顾至还是老徐,都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没有剩下。
  等老徐饭后饮了两小杯酒,顾至放下筷子。
  难吃。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下次都让他穿到一个有美食的地方吧。
  佣工收完碗筷,老徐捧着那壶酒,以指为笔,沾了少许酒液,在案上迅速勾画。
  “这是那报信人的模样,你以后若见着了,心里留个底。”
  饭后昏昏欲睡的大脑为之一清,顾至敛去些许漫不经心,看向桌案。
  一尺见方的案面,一个人头赫然其上。
  他青面獠牙,舌头粗长,鼻头硕大……与哈士奇格外神似。
  真是震古烁今的神仙画作。
  顾至抽了抽嘴角:“地狱三头犬?”
  老徐茫然:“什么地狱三头犬?”
  顾至换了个说法:“……你这画的是人还是犬。”
  老徐神色惊异:“自然是人。犬怎么能口吐人言,替志才报信?”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顾至为了这个人头哈士奇而沉默,老徐则是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也越看越觉得自己笔下的人像狗。
  老徐胡乱将酒液糊成一团,销毁“画作”,又用葛布拭去桌上的污渍。
  “咳……”他提着酒壶起身,“早点睡吧,我的寝居在二楼尽头第二间,其余的明天再说。”
  “不送。”
  老徐背对着顾至,挥了挥手,在离开卧房的时候替他掩上大门。
  顾至解下腰间佩剑,扣在简陋的木架子上,坐在榻边整理行囊。
  行囊内包了一布袋的梅诸,近似于现代的话梅干。
  随手掏了一颗,丢到口中,顾至松散的神情被酸成困惑的形状。
  大公子,你很妥帖,还不忘在客人行囊里放零嘴。
  下次别放了。
  坚强地吃完无核的梅干,顾至用清水漱了口,略作消食,便褪了外衣,躺在榻上休息。
  估摸着时间,大约是戌时一刻,晚上七点多。
  要在这个时间点睡着,也是一种挑战。
  顾至翻了个身,原以为又是深夜煎鱼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一次入睡格外轻易。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所有思绪逐渐沉淀,被笼在雾气之中。
  ……
  第二天,顾至准时醒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声伴着喈喈鸟鸣,格外助眠。
  顾至打开窗板,少许雨丝见缝插针地进入,将窗沿染成深色。
  天色微亮,因为下雨的缘故,辨不清天时。
  顾至拉开房门,一眼扫到走廊的尽头,一个人影靠着墙,似乎已在那个位置等候了多时。
  走廊一角挂着漏壶,显示的时间正是卯时六刻,早上六点半。
  “……早?”
  老徐打了个哈欠,目光涣散,眼圈青黑。
  “看来你睡得不错。”
  顾至也很意外自己睡得不错,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话题。
  “走吗?”
  “走。”带着与千年后早班社畜同调的气息,老徐满脸颓唐地迈步,丢给顾至一个陶瓶,
  “这是刀尖药,带上一些,髀肉疼了可以涂上一些……对了,你脖颈上那道伤也可以用,那伤还未完全掉痂,每日用上一些,没有坏处。”
  骑马久了,两腿容易摩擦出血,他们昨日的二百里加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
  老徐这也算有备无患,只不过,昨天他的手上并没有这东西,也不知从哪捣鼓来的。
  “谢了。”
  顾至收好陶瓶,与老徐在客舍内用膳。
  朝食过后,掌柜周到地为他们准备了两套斗笠、蓑衣,以及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两人收好包裹,付了银钱,当即离开顿丘,策马前往温县。
  又是二百多公里的路程。只是这一回,因为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即使他们中途减少了休息时间,也依旧无法像来时那样迅疾如电。
  当他们离温县只剩下十里,雨势渐小,濛濛雨丝轻飘飘地旋转,清凉拂面。
  “路上被这场雨耽搁了太久。看邻城挂起的灯,只怕没多久就要进入宵禁。”
  老徐稍稍放缓马速,呵出的气在雨中化作白烟,
  “反正要等明天才能寻人,我先不进城了,到城外农户那借住一晚。”
  不管老徐是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另有想法,顾至都没有阻拦。
  “我先入城,你若要寻我,便到昨天的地方……”
  老徐勒转马头:“知道了,你快进城吧,一会儿就宵禁了。”
  顾至颔首,没有再多言。
  “就此别过。”
  勒缰扬鞭,向着温县纵马疾驰,顾至迎着漫天细雨,掠过数不尽的草木,终于看到高耸而半颓的城墙。
  在距离城门不足三里的官道,五个披坚执锐的精兵截断道路,煞气汹汹地举着长枪。
  “停马,绕道。擅自靠近者,死。”
  顾至依言勒马,被斗笠遮挡的面容在雨雾中模糊不清。
  “几位,我赶时间,可否通融通融?”
  “废话什么?”为首者怒目冷喝,冷硬的枪尖指向顾至的所在,
  “赶紧滚,兴许还能捡回一条狗命。”
  露在斗笠之外的薄唇被风雨冻得有些发白。
  听到精兵的恫吓,那苍白的唇好似轻轻勾了勾。
  “如果我不滚呢?”
  第16章 顾将军
  五个精兵没有回答,驭着马散开,提着锋锐的武器,呈包围之势逼近。
  杀意在刀尖戟首凝聚,准备将眼前这个“不识相”的找死之人斩于马下。
  “何必大动干戈,我只是一个连着赶了两天路的可怜人。”顾至抽出大公子所赠的佩剑,松开勒着马缰的手,向几人展示掌心被缰绳磨出的水泡,
  “几位,不如放放水,让我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原来是个疯子。”肤色黝黑的兵卒唾了一口,一口浓痰落入草地,消失无踪,
  “赶紧把他杀了,省得浪费时间。”
  另一个方脸的兵卒嫌恶地扭开视线,凝肃而多疑道:“此人看起来有恃无恐……”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又没穿甲衣,我们五个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何况,其他部队正在附近放哨,若有异动,随时都能驰援。”最南侧的小个子兵卒如此回应。
  “勿要多言,早点解决此人。”
  领头的首领一锤定音,几人提着武器纵马起步,风驰电掣般冲向顾至。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
  在双方距离只有十丈的时候,顾至终于“后知后觉”地回神,调转马头,往反方向走。
  “想跑?晚了。”
  策马最快的黑脸兵卒率先逼近顾至,扬起大刀,就要砍下他的头颅。
  顾至猛地牵动马绳,不知用了多大的力,竟让掌心的水泡溅出血花。
  马儿吃痛地鸣了一声,本能地往右边避让,恰巧带着顾至躲过这道刀锋。
  像是没有察觉到掌心的疼痛,顾至面无表情地侧首回望,低声喃喃,宛若自语:
  “还真是不讲道理。”
  剑柄向上,挑翻了硕大的斗笠。
  浅棕色的眼瞳倒映着漆黑的夜色,像是照不见光的深潭,唯有死寂的黑。
  黑脸兵卒被看得心中一突,持刀的手下意识地慢了半拍。
  下一瞬,他右颈一凉,水雾般的细雨仿佛冻结成冰,划过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