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从离婚开始 第154节
  日历撕到这一年的最后几页时,桑瑜正坐在客厅的茶几前面,一个头有两个大的看着面前的报表,这个时候没有电脑,也看不了ppt,做数据对比只能拿去年的报表。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裴铮端着漂亮的白瓷盘走了出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报表能当饭吃?”他敲了敲桑瑜的后脑勺,“再看眼珠子该粘上面了。”
  桑瑜抬起头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疲惫又绵软的笑容,裴铮的语气就更温和了几分:“先吃饭吧,吃完再弄。”
  饭桌上摆着蓝边瓷碗,里头装着粒粒晶莹的大米饭。
  裴铮给桑瑜夹的排骨还热气腾腾的,可她却拿着筷子戳米饭,发愁说:“今年是第一年搞卫生巾,报表看起来好像收益不错,可是距离我的心理预期还差得比较远呢。”
  “不行就打个广告吧。”自从看着万年青的几次推广都做得非常不错,裴铮对于广告这个新新事物也是十分的认同。
  “你说给卫生巾打广告啊!”桑瑜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讶异。
  “是啊,”裴铮的眉毛也扬了起来,他有点好笑:“不会你一个做卫生巾的人,还不好意思给卫生巾做广告吧?”
  这个倒不是,桑瑜哪是这样的老古董,她是怕其他人不认可这样的广告,再一个,要怎么拍这个广告还是个问题。
  裴铮听了桑瑜的担心反而显得很放松:“你也未免太担心现在人的接受力了吧,现在可是新社会新时代了。”
  桑瑜没办法跟裴铮说明白,只能说:“我是想着,在报纸、电台上做广告的效果不会太好,想在电视台做个广告。”
  “在电视台做广告?”说实在话,裴铮现在对于电视广告的认识还停留在烟酒糖茶,因为现在电视上出现的广告基本都是这样的,而且画面什么的都比较简陋。
  要是想想看,在电视台上做卫生巾广告,裴铮一下子就get到了桑瑜纠结的点,怎么拍,或者谁来拍,效果又怎么样都不好保证。
  “是啊,先不要说拍出来怎么样,你就说这个拍出来,省台能给我放吗?”
  裴铮突然笑出声,手里的搪瓷勺子碰着碗沿叮当响:“谁说打广告非得在省台?”
  桑瑜一抬头,正看见他眼睛发亮,窗外路灯透过纱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片小影子。
  他语气带着股冲劲:“你敢不敢试试,把乐尔宝的广告打到中央电视台去?”
  桑瑜手一抖,筷子“当啷”一声掉在了桌面上,她下意识攥紧了桌布,墙上挂钟刚敲过八点,在滴答滴答的声音里,她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得厉害:“那可是中央台啊,我们的想法会不会太疯狂了……”
  裴铮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激灵。
  他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茧子——那是常年握钢笔磨出来的:“前年去年咱们要在荒地上盖商场、建小区的时候,不也有人说咱们瞎胡闹?”
  “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的干什么,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等把事情做成了,在这些看热闹的人面前闪亮登场,把他们吓一大跳,不是更有意思?”
  桑瑜忍不住沿着裴铮的想法畅想了一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这可真是太有意思。
  要去中央台打广告,那就要去京城。
  裴铮的老家就在京城,结婚之前,裴铮是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的,可是在他们结婚之后,免不了要了解这些事情,裴铮也就把他老家那边的事情跟桑瑜详详细细的提了一下。
  也是在那个时候,桑瑜才算是了解了裴铮家里面那些糟心的事情。
  裴铮的外祖父,在民国那会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手里握着能影响半个国家的大实业,整天把“实业救国”挂在嘴边,抗战的时候,捐飞机、捐粮食,眼睛都不眨一下。
  外祖母呢,表面上是穿着旗袍、成日里唱歌跳舞社交的贵太太,可是骨子里却比钢铁还硬,是我党最早期的地下党。
  当年在敌占区冒着生命危险,向外面传递过好多关键情报。
  1949年,这两个人都买好去港城的船票了,可是两口子站在码头上,望着对岸冒烟的工厂和插着红旗的城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一咬牙又把船票撕了。
  裴铮外祖父说:“国家刚从泥坑里爬出来,咱不能走。”这句话,裴铮的母亲阮明月记了一辈子。
  在京城的胡同里,这老两口就是传奇。
  裴铮的母亲阮明月作为独生女,从小在红墙绿树的宅院里长大,集父母宠爱于一身,还继承了父母在工商界和革命界的人脉。
  后来,她遇见了裴东昌,也就是裴铮的父亲,一个从胡同深处煤堆里钻出来的穷小子,靠着机灵劲儿和眼力见儿,混进机关当了干事。
  一次开会,他偶然见到裴铮母亲,眼睛都直了。
  那些年裴东昌对于裴铮母亲阮明月的追求,现在听来就像一出蹩脚的戏。
  成天送些不值钱的野花,在单位门口等到深夜,说着“我会用一辈子疼你、爱你、保护你”之类的傻话,还真把深闺里的大小姐阮明月给打动了。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
  一个女人运气好的话,那么就是碰到了一个能骗她一辈子的男人,运气不好的话,那么就是碰到了一个骗她一阵子的男人。
  很显然,阮明月运气不怎么好。
  在那十年没有到来之前,裴东昌的戏演得足够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在家给丈母娘捶背,陪老丈人下棋,给老婆洗脚,给儿子做饭,单位评“五好家庭”,年年都能拿红本本。
  可 1966年这风一吹,他的面具“咔哒”一下就掉了。
  裴铮说起这些往事,表情平静得跟古井一样,可是他捏得发白的手指关节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小时候的裴铮亲眼看着父亲把外公书房里的线装书一捆捆往火里扔,母亲阮明月一边上去阻拦,一边疯狂哭着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以前跟我说的都不作数了吗?”
  而裴东昌只是把她重重的推到了地上,表情狰狞得像是地狱里面爬出来的鬼。
  那个时候阮明月觉得只要自己多忍让一点,等着这些难熬的日子过去,他们一家人还能跟以前一样。
  可是阮明月的眼泪和忍让没有换来丈夫的回心转意,换来的只有裴东昌却冷冷地甩来一份离婚协议书。
  更过分的是,离婚手续办完才三天,他就跑去革委会副主任家,那副主任的女儿刚死了丈夫,正需要个“根正苗红”的男人撑场面呢。
  裴铮没细讲裴东昌新妻子家的手段,就算他一字不提桑瑜也能想象得到。
  批斗会上的口号声、抄家时摔碎的古董,寒冬腊月里被赶出家门的老两口……那些年,就连京城的雪好像都带着血腥味。
  裴铮的外公是 1970年走的,死在牛棚里,外婆第二年也跟着去了,至于他的母亲阮明月本就身体弱,噩耗接连到来让她一口气没上来,1973年春天也闭上了眼。
  “裴东昌总说他没亲手害过人,”裴铮冷笑一声,“可他新岳家往死里整我外公外婆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还拿了‘积极分子’的奖状呢。”
  裴铮高中毕业那年才 17岁,背着个旧帆布包就来了滨江。
  他说阮明月年轻时在这儿待过,在这里呆着好像人也活过来了。
  他在木材厂那几年过得不容易,人也敏感又多疑,脾气也不好,要不是遇见了桑瑜只怕他现在不知道成什么样呢。
  不过这么多年他都没回过京城,也没跟裴东昌联系过。
  第143章
  可命运这个东西, 不是你一直回避就能避开的。
  有些事情它始终要来。
  裴铮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干得那么大,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 就不是你在带着事情走, 而是被事情推着走。
  他从安居装修公司变成了安居房产公司, 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京城批地。
  外祖父当年的老部下、外祖母的老战友,一知道他回了京城,就纷纷联系他。
  这些人现在很有一些身份和地位, 要么在部委当领导, 要么是商界新贵,他们一见到见到裴铮都忍不住回忆起阮家老两口,回忆起阮明月当年的风采。
  一句“孩子,你外公要是还在,该多高兴”不但让裴铮这个七尺男儿红了眼眶,更是为他打开了方便之门, 让他的房地产迅速的打开了局面。
  这些人帮裴铮牵线搭桥, 给资源,这下可把裴东昌气坏了。
  特别他那个新妻子, 以前跟着裴东昌赖在阮家的“遗产”上吃香喝辣,现在见裴铮要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天天在裴东昌耳边煽风点火, 趁着裴铮在京城的时候, 这两口子来找他大闹一场。
  裴东昌指着裴铮鼻子骂“白眼狼”, 继母说他是心狠冷血的资本家狗崽子, 回来就是来占弟弟妹妹们的便宜的,裴铮也不惯着他们,虽然没有打裴东昌, 可是却把这两个人的孩子给狠狠揍了一顿。
  一时间场面搞得很难看,最后还是阮家的老相识们把这个事儿给平了。
  “所以这些年,我宁愿去南边跑,也不想京城。”裴铮声音像滨江的冬水一样冷。“我见到那些人就恶心。”
  桑瑜起裴铮跟她说过的这些往事,心里像堵了团棉花。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裴铮的眉骨,那里有道浅浅的疤,是小时候为了给外婆挡砖头留下的。
  “要不这个给卫生巾打广告的事儿……就我先去趟京城看看,你就别回去了。”
  裴铮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
  他望向窗外,夜色里好像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京城胡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用。这次咱回去,睡不着觉的该是他们。”
  因为要去中央台做广告,这里面有什么样的要求谁都不知道,而且要上中央台的广告还没有拍,这个找导演、找演员还有拍摄什么的都还没有弄,桑瑜和裴铮两个人就在年前一个月前往京城。
  接他们的人是裴铮在京城的一个远房的表姐,叫许虹。
  桑瑜听裴铮说,这个表姐在京城里一个管影片的单位工作,对于电视台的广告也算是直管部门。
  许虹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梳着一个□□头,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因为是在某个部门工作,表情颇有点严肃。
  不过在见到两个人之后,她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和气温柔的表情,她紧紧的拉着桑瑜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桑瑜,那温暖的手轻轻的拍着桑瑜,连连的“好”。
  “桑瑜啊,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了,直到现在才见到你,就怪这个臭小子!”许虹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瞪了裴铮一眼:“死活不回京城来!这里有狼吗?”
  裴铮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不过听着许虹的后半截的话,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是狼,我还就一定要来了,就是因为是狗,我来了恶心。”
  许虹皱着眉,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是觉得第一次见桑瑜就让她看到了这些糟心事儿不好,最后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里面说下去,而是带着两个人去了招待所。
  说是招待所,但是位置非常好,就在皇城边上,是京城现在的最热闹的那一片,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里面的设施却很好,又干净又安静。
  许虹听说两个人这回来主要是来找中央台打广告的,不由得来了兴趣:“你们的广告带了吗?带了的话,我先看看行不行?”
  桑瑜一脸的不好意思,她现在的做法就是要煮饭了,才着急忙慌的先种稻子,“我们广告还没有拍。”
  这一两年,来中央台打广告的企业也渐渐多了,许虹的那个位置上,多多少少的能接触到一些,可是,她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人家的成品广告递交到中央台去审核合适不合适的。
  还从来没有见过桑瑜这样的,都到京城打算拍广告了,连广告还没拍,也不知道这小两口是心里面太有谱了,还是心里太没有谱了。
  桑瑜又说:“h省的电视资源不如京城这边好,在那边我第一怕遇不到合适的好导演,拍出来的广告实在是质量太差,第二,我还想着,h省的导演不见得能了解中央台的过审风格,万一拍出来的要不成怎么办,倒不如我到京城来再拍。”
  许虹听了这个话又看了桑瑜一眼,目光中有着略微掩饰的吃惊。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她对于桑瑜所有的了解都是来自于裴铮的描述,就算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做了十分不错的买卖的,可是在她的想法里,桑瑜这么年轻的年纪,而且还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就算有点钱,大概意识也一般。
  可是现在看起来,许虹就觉得自己还是在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了,无论是看人还是看事情都有点僵化了,不要没有了解一个人,就先入为主的留下一个刻板印象。
  桑瑜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是她说话却很有一点自己的想法,而这点想法又完全契合着事情应该的发展方向。
  总之,在桑瑜说完这些之后,就连许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对于这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性,对她的认识已经从“不省心表弟非要娶的小地方做买卖姑娘”,变成了“能做到现在这个体量的生意,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姑娘”了。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也对,央视要的广告确实还挺特别的,那如果你们遇见了什么困难要我帮忙的话,就知会一生,都是自家亲戚,可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桑瑜自然真诚感谢,就连裴铮看着许虹的时候,也微微的挑了挑眉毛。
  虽然京城是裴铮的老家,而且这里还有裴东昌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儿,但是,裴铮这一次来显然不是跟那一家子斗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