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没 第37节
  入座的时候,孟秋被人一推,一带,放到了赵曦亭旁边。
  她都把他拉黑了,怎么敢坐他旁边。
  她起身要走,一个不认识的把她按住。
  那人自来熟地和她说:“你就坐这儿,位置都是定过的,你是赵先生的人,你坐了别人的位置,别人坐哪儿啊。”
  孟秋耳朵一辣,明知道说话的人不是那个意思,却坐立不安了,也不知赵曦亭听没听见。
  她是不情愿,但她知道体面。
  特别这种场合。
  本来没什么,她非要换的话,就成了真有什么了。
  上菜后,赵曦亭从头到尾没吱声,像是根本没给她打过那通威胁电话,冷着她,拿她当陌生人。
  这种时候,坐他旁边,骨头都漏风。
  但他不说话,不旧事重提,孟秋乐得自在。
  宴席中程,不少人过来给赵曦亭敬酒,言辞多奉承。
  别人站着他坐着,别人干了,他意思地抿两口。
  赵曦亭喝酒上脸,几杯下去,没一会儿眼尾就散着红,黑眸亮得仿佛覆了一层膜。
  他落了酒杯,扯了扯黑色衬衫领口,脑袋有些沉,松懒地靠椅背上,眼往旁一搭。
  小姑娘只坐了椅子三分之一,邻座的女孩儿找她搭话,她斜过去半张身子认真听。
  贴身的白色羊毛衫在腰处塌下去,她听到有趣处,手臂一动,背上的肩胛骨便撑了起来。
  他正大光明地观摩。
  像观摩一只柔软的蝶。
  腰肢细秾的蝶。
  赵曦亭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舒缓酒精的躁意,懒懒地合起眼来。
  饭局九点多便散了。
  出版社那边的工作人员问孟秋怎么回学校。
  赵曦亭不疾不徐提着大衣来,今晚第一次主动靠近她,说:“我送。”
  安排车子的人正愁车不够,大家都喝了酒,这个点代驾不够用,得等好久。
  他巴不得:“那行那行,小孟你跟赵先生的车。”
  孟秋想也不想就拒绝,转身从赵曦亭边上溜走:“没事……我自己打车吧。”
  那人急慌慌把她拉回来,蹙眉有点嫌她添乱的意思,“这边到燕大得四十多分钟呢,这么晚,还喝了酒,你一小姑娘出事儿怎么办。”
  那人才转过弯刚才开口的是赵曦亭,帮忙送人回去算得上纡尊降贵,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正常。
  孟秋站着不肯动,他以为小年轻面皮薄,推了一把,直接给她塞进车里去。
  “赵先生给我们减轻压力,你啊,就别客气了。”
  说着,他对赵曦亭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赵曦亭嗯了声,门一关,十分利落。
  风声人语声立时被隔在外面,车里安静极了。
  孟秋紧贴着左侧的车窗,躲他老远,眼睛看着一排排路灯,最后干脆闭上眼,装睡来逃避和他独处。
  赵曦亭在黑暗里静坐了一阵,后排两个人的呼吸听得很清晰,他乌眸慢悠悠扫过去,严丝合缝地网住小姑娘。
  彻底卸下酒桌上散漫绅士的皮子,不加掩饰地盯着。
  他见她眼睫轻颤便知她在想什么,淡声。
  “在我车上你也敢睡过去?”
  孟秋抖了抖睫毛,把自己蜷得更紧,她知道他在看她。
  那种感觉就像被扒得一干二净,赤条条地在他眼睛底下淋雨,他眼底的雨丝倾轧上来,一个劲儿往皮肤里钻,堵住她所有的出气口,窒息又闷潮。
  她越来越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再装不下去,端坐起来,清清冷冷的脾气裂了个口子,恼意汩汩往外冒。
  她今天一定和他说清楚。
  “赵曦亭,我不打算和男朋友分手。”
  “你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赵曦亭顿了几秒,懒懒地答。
  “还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孟秋抬起头。
  街灯不明朗,赵曦亭盯着她,眉眼浮着一团败坏的雾,里头的黑一点一点沁出来,腐蚀她眼里的高墙。
  “你要是暂时没办法和林晔交代,就继续和他谈着。”
  他俯身,眼尾的酒意似要将她灌醉,嗓音又狠又坏。
  “你试试我。”
  “是不是比他好。”
  第16章 阴云
  ◎能添趣儿的都是喜欢。◎
  孟秋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焦灼过。
  论无耻,她所有认识的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他一个。
  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赵曦亭,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赵曦亭浑然没觉着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轻佻地瞧她,“你以为三人行我就乐意了?”
  他往后一靠,神色松弛,轻轻阖上眼,沉声道。
  “孟秋。”
  “我挺喜欢你的。”
  “我不是亏待自己的人,明白没?”
  喜欢一只猫是喜欢,喜欢一只鸟也是喜欢。
  能添趣儿的都是喜欢。
  他说得轻巧,孟秋并没有被表白被认可的感激,反而有种微薄的恼意。
  她是有思想有自主行动能力的人。
  她有男朋友还对她说这个话,好像她的想法无关紧要,他要给,她就要受着。
  她不愿意。
  但他终于把话摊开来说,她前些天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也不用怕他什么时候再来找她。
  但现在她死死闭着嘴不肯答复他,抓住前驾驶座的靠背,“前面停一下。”
  司机本来听着后排的话就心惊肉跳,扫了眼赵曦亭,见后者眉眼纹风不动,并没有要把小姑娘放下去的意思。
  他便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到,心里却为孟秋捏一把汗。
  车子驶过乡道的土埂,有些不稳当,孟秋摇晃了一下,司机拘谨地说了声抱歉。
  赵曦亭隔着孟秋的衣服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座位上。
  “坐好,磕着碰着能好受?”
  孟秋用力把手从他那边抽回来,抗拒他碰她,拧头看向车窗外。
  小姑娘脖颈挺得笔直,倔强得像小白杨,饭桌上还愿意搭理他两句,到现在巴不得把他撇开,好像今天结束彻底要把他当陌路人。
  赵曦亭眼眸冷了冷,长指直奔她下巴,将人转回来,肩顶上去,把人死死锁在车窗边,薄唇就离她一个拇指的距离,冰冷地盯着她。
  孟秋吓坏了,忙用手推开他,但他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下睫,浓黑的视线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的唇,气息似有若无地抚摸她。
  赵曦亭现在很危险。
  孟秋察觉到这个信号,出于保护自己的心态,全身不自觉弓起来,面容五官吃力地拧在一起,别过头去。
  她脖子高高伸长,手掌下全是他肌肉隔着衬衫传来的热意,她手指蜷缩起来,要把他推开,但他衣服太滑抓不住,就去抓住他的衣领,扯着,拽着,拇指无意间擦过他的喉结。
  硬的。
  “你……走……你走开。”
  赵曦亭眼眸更厉了,像要将人吞下去。
  两人的鼻息缠在一起。
  他迟迟不动。
  孟秋呼吸急促极了,但又放松了一些,她半睁眼睛,汪汪怯怯又警惕地瞪着他,咬着唇不肯示弱。
  她没有放弃抵抗,攒着衣领,手指往他脖颈更深处推去,仿佛那不是欺负她的器物,而是她求生的希望。
  但越推。
  越觉得他身体烫得厉害,像山一样沉。
  他的头发扎到了她的指头,刺刺揦揦,在她心口划出一道粗粝的痕迹。
  孟秋清晰地看到他眼尾是红的。
  他喝了很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