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不扫兴的人一起是最好的。
  就碍于他们这层不算正常的关系。
  “北京。”李清明掷地有声,将碗筷一放,双手抱起胸口,“我要去就去北京。”
  “auv,我也想去!”郝帅双眸一亮,“哥,我们可以去打卡,演甄嬛传!”
  严水寒这一点的沉默,就有百般的情绪流转,最后就突地开口:“好。”
  李清明和郝帅一起看的《甄嬛传》,奶孙当时在掰玉米,一部手机放在椅子上。奶奶坐小凳,郝帅蹲旁边,津津有味地看完之后,郝帅经常刷短视频的解说,刷到恍然大悟的还会给李清明看。
  两人滚瓜烂熟,李清明还认真地说自己要演太后,演送走隆科多的剧情。
  郝帅在饭桌上立马就来了段“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李清明捂嘴哈哈大笑,严水寒也忍不住扑哧,揶揄郝帅掐着嗓子跟乌鸦叫似的。
  其乐融融吃完饭,午休。
  因为下午他们要返回西乡,严水寒横竖睡不着,便洗了个澡,出来就站在洗手台前,准备刮胡子。
  机械滚动,他从镜子里窥探自己的脸,一张还算姣好却没有少年气的脸。
  多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
  门当户对才叫合适吗。严水寒扪心自问,随后苦笑着一点点擦拭脸庞,水冰冷,他再抬起头,郝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镜子内,吓得严水寒瞪眼。
  “疼吗?”郝帅抚摸他脊背,“昨天是不是弄太多次了。”
  “还行吧。”严水寒调侃:“都欲生欲死啊宝贝,别担心我,我身体好着呢。”
  “看你脸色不怎么……”郝帅从镜子里打量严水寒,“哥,你真好看。你刮胡子的时候好性感,我刚刚都挪不开眼睛。”
  “你平时不剃胡子吗。”
  郝帅摸了摸下巴,“我晚熟么,没长胡子。”
  “腋毛也就一点。”严水寒边说边抬起少年的胳膊查看,“嗯,稀疏。”
  郝帅大方地抬手臂给他观赏,随后自己瞄自己一眼,“还好吧,稀疏倒是不至于吧?拔一根给你。”
  “我自己有,不要你的。”
  郝帅嗤笑,“那不是不一样嘛。下次我们去祈福,拿你的腋毛和我的腋毛绑在一起,做个符。”
  “你想得罪菩萨啊。”严水寒擦脸失笑,“我看你是找死。”
  “我看你之前在文章里写那什么,一诚抵万恶?”郝帅莞尔,“我坦坦荡荡的。如果因为这种小事菩萨谴责我,那就是它的不对。从小到大,我已经被它欺负的够惨了。我不信神佛,哥。而且命在我手,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偶然。遇见你也是偶然,我只是把偶然相遇变成了必然的幸福。”
  严水寒听出弦外之音,关心又宠溺地揉揉他脑袋,“今天这么有文化?”
  郝帅嘿嘿傻笑拿过他手一顿猛亲,“感觉你好好看,有胡茬的时候像港星,没胡茬的时候像明星,独属于我的小心肝。”
  “那也太恶心了。”严水寒挑眉直乐,“你应该学那个北京腔,小心肝儿。”
  “可是可是,我们湖南人怎么说儿化音?心肝,心、肝、儿?”
  郝帅读了好几遍,都特别别扭,严水寒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想和我们一起去北京吗?”郝帅表情严肃一些,语气也认真,“寒哥,不要勉强自己。我发现你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有时候笑容特别假,我知道你并不高兴。现在我能分辨你是真笑还是假笑了,刚刚吃饭,我总觉得你有点为难。”
  “……我不太喜欢谈以后。”严水寒用温柔的眼神注视少年炽热的双眸,“我认为聊往后会发生的事就是透支未来的幸福。我想毫无准备地迎接那天,我不想像个傻瓜一样热情满满地等待。不然那天真的到来,我可能都没那么期待了。”
  郝帅似懂非懂,思忖片刻他却说:哥,你总有你的道理,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我认为设想往后就会每天期待,我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期待和你的未来。
  少年忽然张臂抱过他,坚毅的气息绕着男人的脸,须臾,他感受到严水寒掌下的安抚,一顿一下,在他背后慢慢地、柔柔地拍着。
  郝帅凑到严水寒的侧脸,在他唇边上汲取到足以心安的气息,“我爱你。”
  严水寒神情恍惚,启唇欲言,却被郝帅用手捂住嘴巴,他笑吟吟地说:“你不是山谷,不能什么话都有回音。我就喜欢你这样子,你像一座高大的山,沉默的时候也很好,让我很安心。”
  “这算……什么?”严水寒哑声问。
  少年笑着说:“郝帅版白话诗啊!”
  【作者有话说】
  希望你成为我的山谷,事事有回音。
  ◇
  第37章 手机给我
  郝帅的爱情观特别单一。
  喜欢变成爱,把这个人当家人,然后付出真心,不求回报,这就是他的爱。
  这一点看似简单,但对一个年纪尚小、社会阅历浅、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来说,其实格外难能可贵。
  大多数年轻人谈恋爱不会联想到“家”,更不会衍生为“爱”,用谈恋爱打发时间的人大有人在。
  他们不会想未来,不会考虑以后,更不会去想恋人怎么发展为亲人。说到底是在还没开智开窍的年纪,太容易陷入那些自我陶醉,无病呻吟,爱情万岁的阶段,所以有些人连父母都不怎么在意,怎么会想把一个对象变成家人呢。
  可是郝帅不同,他就像严水寒口中那种“势弱而早慧”的人。
  这样的人早慧既可能是逆境中的生存策略,也可能因环境限制而成为负担。严水寒读过很多书,能举出许多例子,如洪钟四岁能棋却懂进退,避世保身的吴祐,但更多负面例子同样比比皆是,大多穷人家的孩子早慧就会成方仲永。
  男人知道这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智慧发展与心智成熟,最主要的是避免外界过度期待或利用。
  社会只是提供所谓的包容成长环境,但世人能不能包容你,又是另一回事了。
  拿爱情做比喻。如果这样聪明伶俐真诚可爱的郝帅遇到了一个同龄的人,他的感情极大可能会是一场错误。
  他不被别人理解,就会被别人伤害。
  再或者,郝帅遇到一个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没有良心的基佬,他的价值观和人生可能都会发生改变。
  毕竟初恋的影响都是深刻的。
  综上所述,郝帅遇到了一个较为成熟的、懂道理和世间百事都有三分情的严水寒,即便悲观地假设他们分开,严水寒估计都会把郝帅当成一个重要的弟弟照顾。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严水寒似乎在郝帅身上看到了未来。
  是的,一个深柜、一个天生同性恋、一个自我封闭多年的基佬,在另一个同乡少年、一个坚韧成熟、一个家长开明的小恋人身上看到了未来。
  乡镇出生的严水寒和大部分同类型的gay都一样,会有幻想和渴望。他们希望找到同乡本地的恋人,能懂方言、懂他们那块地方才知道人情世故和特有习俗,最好他们两家能认识,都接受这份感情。
  严水寒猜想,和他一样恋故乡恨故乡怨故乡又回故乡的“小镇同性恋”,都这样渴望过、幻想过吧。
  但这太难了。
  他们的结局无非是考出去,走出去,在大城市里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然后用软件认识千奇百怪的同类,谈一场看似美好却总是困难重重的恋爱。
  严水寒提笔,落下,撕毁,最终疲倦地丢下一切,认命自己不适合写作,认命自己不适合谈情说爱。
  他曾经的理想主义和浪漫主义就像泡沫,从踏出西乡开始,一点一点、一个一个被现实摧毁。
  不然原本讨厌西乡的他为什么愿意回来呢?要不是在外打拼受了委屈,谁会无缘无故地怀念故乡呢。
  在回乡的路上,严水寒停车休息,他蹲在路边抽烟,想到郝帅在家里说的那些真挚话语,竟然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心酸,感动,无措,什么情绪都有。
  正所谓至情无文,他捂着丧脸,心想自己真的遇到了那个人吗?爱情到来的时候怎么会这么想哭呢。
  远处是坟地,离西乡还有点距离,这里让郝帅觉得陌生。
  “怎么了?哥!”在车上休息的郝帅察觉严水寒久久没有回来,心觉不对劲,跳下车连忙走到他身边,“抽几根了?是不是累了,要不给我开会儿吧。”
  “证都没拿,你开什么开。”
  郝帅不服气,“回回教练都让我开去村口加油,我又不是不会!你怎么蹲在这里?”他也蹲在一旁仔细观察严水寒的表情,诧异地伸手道:“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严水寒对上郝帅心疼的眼神,笑着摇头说熬夜有点累,眼睛疼,屁股也疼,休息一会儿再开车吧。
  提到屁股,郝帅心领神会帮他捏肩膀,羞愧难当,“昨天……太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