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酱油对待他依旧热情,用毛巾一样的大舌头给他洗了脸,直到空气中传来一声熟悉的“酱油”,这小狗才不甘心地折了回去,临走时还叼走了他揣在冲锋衣里的火腿肠。
  扶着腰坐起来,任罗疏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模样。宋奚晦坐在北屋前的台阶上,酱油伏在他身边,爪子按在火腿肠上用牙撕咬着包装,而他的两边,各色人种一次排开,这会儿全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样的画面,他应该只在联合国会议上见过。
  腰上忽然被人踢了一脚,任罗疏一回头,是提着两袋水果的慧然,他嘬了两声,看热闹似地说:“回来了啊?”
  诚然,慧然的出现缓解了任罗疏此时的尴尬,他应了声“嗯”,手一撑,慌忙起身躲到和尚身边,跟着和尚踏过了门槛。
  慧然也不知道是诚心的还是无意的,总之,给他带到了酱油旁边,离宋奚晦不远。
  “哼。”空气里传来宋奚晦的一声轻哼。
  “哼什么啊。”慧然还是那个慧然,不管不顾地对宋奚晦贴脸开大,“哼什么啊。别仗着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啊,不和你来自五大洲四大洋的朋友们介绍一下?你指望他一个天天敲代码的人用八国语言自我介绍?”
  任罗疏感动极了,直叹真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宋奚晦撸着酱油的大尾巴,不情不愿地开口,没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语言,只用普通话说道:“我男朋友,跟你提过的。”
  院里的空气安静了两秒钟,随着一个巧克力色的姑娘说了句“cute”,其余的夸赞声也此起彼伏地响起。
  任罗疏没当真,坚信没有真心全是礼貌。
  【作者有话说】
  小罗哥回山了,也差不多要收尾结局了。
  第76章
  唐旎蕴到底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是神医更不是神,就算病人配合,半个月的治疗也不可能让其彻底摆脱十几二十年的社恐,所以看见这一大院子的陌生人时,任罗疏当然还是犯怵,奈何宋奚晦还不愿意对他笑笑,就只好硬着头皮在台阶上坐着。
  此起彼伏的夸奖结束后,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不说话,只剩下酱油在和火腿肠外包装搏斗的声音,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任罗疏想,要不自己还是走吧。
  他刚要起身,宋奚晦的声音便先他一步响起: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下山了吧。这里的山路没有路灯,走不惯的人走着走着一脚踏空滚到山脚的也不在少数。你们也不想好不容易来一趟还要给当地医院贡献经济吧?”
  任罗疏听得出来,宋奚晦这话是唬人的,下山的路没安路灯倒是真的,但从上边滚下去的他倒是没听说过。况且晚上的山路他也走过几回,虽然说没有灯,但眼睛适应了自然光线后是完全能看清石梯的。
  想来,唬的就是这群没见过世面的老外。
  不想,这群老外还真的都被唬住了,一个个起身和宋奚晦说再见,在旁边看戏的任罗疏还欣赏了一场各国语言汇聚成的“再见”。
  宋奚晦也尽了地主之谊,主动提出要送他们一程。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一狗,酱油仍在和火腿肠搏斗。任罗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狗嘴里把褴褛的火腿肠抢了,忽略着口水把它剥开了。
  “你这小狗啊。”任罗疏感叹了一句,“真没用。”
  没用的小狗刚刚咬上火腿肠,一听这话直接给人翻了个白眼。
  慧然在旁边打趣道:“你还不赶紧讨好一下这狗儿子?你小心等会儿不帮你说好话,他爹理都不理你!”
  任罗疏恍然大悟,赶紧从外套里掏出了第二根火腿肠,剥了皮送到酱油的嘴边:“好酱油,来,全都给你,不够我包里还有,你要吃多少都行,等会儿你爸回来了给我说两句好话吧,你是最有用的小狗。”
  然而,酱油这只小狗深谙什么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才是真心的,对后来的讨好完全不理。
  任罗疏欲哭无泪,连忙从背回来的包里掏出一把火腿肠也只讨到了小狗的一个眼神,最后一甩舌头,只守着原本那一根。
  天塌了。
  这年头连狗都刚正不阿了。
  任罗疏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慧然,寄托在这个他回来以后感受到的唯一真情。
  他没说话,幻想着慧然能明白他的想法。慧然也确实看出来了,但大手一摊,不打算帮忙:“看我干啥啊?我也不是宋奚晦他爹啊,管不着他啊。你指望我帮你说话啊?你小心他连我一起揍啊,你根本不知道他那人有多残暴啊!”
  任罗疏一回首,发觉身后空无一人。
  收买行动暂无进展,可大boss不会因此不回院子。宋奚晦大概只把他的国际友人们送到了山门就折回来了,一进门就拉着张脸。
  任罗疏喉结一滑,打算抖个机灵:“阿奚,笑一笑呗。”
  “哈,哈。”宋奚晦假笑两声,没给他好脸色,反而还朝酱油勾勾手,字正腔圆地说道,“酱油,过来,爸爸给你开饼干,不要吃陌生叔叔的东西。”
  陌,生,叔,叔。
  四个字砸在任罗疏的脑门上,砸得他欲哭无泪。
  世界变化地就是快了,这才没多久,他就成小罗爸爸变成陌生叔叔了。
  算得上是妻离子散了。
  不过,好在宋奚晦也算是跟他说话了。
  “哎呦。”慧然忽然大秀存在感,锤着他的老腰慢吞吞地起身,微微躬着腰走下楼梯,嘟囔着,“今儿下午天气不错啊,我去找人散散步,院子给你们了啊。”
  别,别走啊……
  任罗疏不太想当这个光杆司令,但慧然诚心要给他们腾地方,甚至还把酱油给招走了,美曰其名,帮他们遛狗。
  酱油这小狗叛变地也是快,慧然啥也没用,招招手就把它招走了。
  小罗哥不禁感叹,回来一趟还真是饱尝世间冷暖。
  在慧然自作主张的清场下,这方大舞台留给了他和宋奚晦。宋奚晦不走也不说话,就低着头,抱着膝盖,时不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
  任罗疏看着他直挠脑袋,搞不清楚宋奚晦在打什么主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奚晦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蹙着眉头看向旁边的人,犹豫一秒,而后二话不说抬手就推了一下。
  任罗疏没防备,直接被推到在了石阶上。他还来不及委屈就对上了宋奚晦气鼓鼓的表情。
  “你……”任罗疏想抱怨两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奚晦不放过他,反问他:“我什么?讨厌我?烦我?那你别回来啊?”
  现在的宋奚晦让任罗疏莫名感觉像是某种炸毛的小动物,仔细一想,是刺猬,让人忍不住想拿点什么浆果插在他的尖刺上。
  “好,好阿奚。”任罗疏鼓起勇气抬手摸上了宋奚晦的脑袋,将他蓬松的头发压塌下来,“不生气了,哥哥回来了。”
  “哼。”宋奚晦斜了眼睛不去看他,“你是谁哥哥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讨厌得要死!”
  硬着嘴说完,他还故意往旁边挪了一些,刚好让任罗疏没那么容易摸到他的脑袋。
  任罗疏抿抿唇,厚着脸皮贴了过去,一把从身后保住他,将下巴卡在了颈间:“好阿奚,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你看,我回来了。”
  宋奚晦没躲更没挣扎,只是不看他而已,吐出一句:“讨厌得很。前脚才答应我就算死也要一起,结果后脚就……差点就撑不住了。”
  “不会了。”任罗疏认真地保证说,“我下山以后认真去看了医生,认真吃了药,也把事情解决了,阿奚,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哦。”宋奚晦只这么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任罗疏以为自己还要再加把劲,正想着还能再说些什么,宋奚晦便忽然回头了,扶上他的脸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累不累?”
  “干,干嘛扯到这上边……”
  “我认真问你呢。”宋奚晦垂着眸子,黑长的睫毛盖住半粒瞳仁,“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快回来,还想着等菜都收完了就下山去找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后山的菜都能收了啊。”任罗疏不由地感叹。
  宋奚晦的表情瞬间夸了,显然,他的关注点落错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任罗疏连忙给自己找补,“我,我的意思是,我走了那么久啊。其实也不是很累,就是一直想着你不回我消息,有点难受。”
  “嘁。”宋奚晦微微撅着嘴,“又开始转移话题了。我不回你消息,不就是想让你想着我点吗?想着我还在山上,你就会惦记着好好治病,能早点回来找我。没想到你想的是那些菜,那我真的自作多情了。”
  “啊,啊,啊?”一连三声,是任罗疏为自己的大脑运转争取的时间,“我想菜干什么?我想你啊宋阿奚!你肯定看那些消息了吧?你现在找出来一条条地看!我哪个字提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