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疲惫的宋奚晦在任侍雪的安抚下静静地睡了过去,由任罗疏背回了院里。这回背人,任罗疏熟练了不少,更没有再做出把人直接摔到床上的事情。见宋奚晦顺利地躺在了床上,任罗疏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他在宋奚晦的床边守到了第二天早上,困了就靠趴在床边睡,醒了就继续安安静静地守着,直到天亮宋奚晦才醒过来。
  任罗疏没睡着,只是在床边枕着手闭着眼睛,没想到又抓到了宋奚晦的小动作。宋奚晦的指甲轻轻拨弄了他的眉尾,还觉得不过瘾,轻轻绞了他的头发,似乎是发现玩弄的人还没醒,变本加厉地玩起了鼻尖的绒毛。
  “啊,啊嚏——”
  一个喷嚏彻底戳破了任罗疏的伪装,和宋奚晦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十分尴尬。
  “醒,醒了啊。”宋奚晦眼神闪躲着。
  “嗯,早,早上好。”任罗疏也尽量保持着平静。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刚的事情。
  “对了。”任罗疏在回屋洗漱前,想起来转告了冬徽的话,“舅妈让我跟你说,让你放宽心,她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要你不愿意,你不会再在寺里见到许家人的。”
  宋奚晦垂下眼来,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经过许家人这么一闹,宋奚晦在院子里足足缓了三天才有了点精神。这三天里,任罗疏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棋盘,又跟宋奚晦杀了几个来回。冬徽和任侍雪期间也上来过,起初在院门口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宋奚晦排斥,被宋奚晦主动邀请进了院子后就彻底放开了。
  任罗疏的情绪有些复杂,他一直以来都为宋奚晦排斥两个长辈头疼,经许涟这么一闹终于接受了她们,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精神一好,宋奚晦就干劲十足,开始研究买回来的种子,捣鼓起慧然的农具,还跟明冼打听了后山的土地哪里最适合种菜,做一些任罗疏光看着都觉得累的事情。
  任罗疏这个观众也没当太久,等宋奚晦把一切前期工作准备就绪,他就被架上农具,拉到了后山。宋奚晦张开手,向他展示了一大片荒芜的平地,应约可见一条条田垄,想来以前也是片菜地。
  宋奚晦解释说,这是原本是云古寺的菜地。
  任罗疏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平时吃的大部分蔬菜都是寺里的和尚们亲自种的,不少人从全国各地赶来云古寺参拜就是为了吃一口寺里的素斋,网上更是把这里的素斋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奈何他这张嘴实在吃不出好赖,甚至觉得它们和大学食堂的素食没什么两样。
  因为荒废太久,想要再用来种菜必须要重新锄过一遍。任罗疏站在地边,将手撑在锄头把儿上,抬头看着春天的太阳直发怵。再看宋奚晦,已经扬起锄头锄向了地面,很快掀起一块泥土来。
  锄地的动作接连做了好几次,宋奚晦的体力就有些吃不消了,撑着锄头站在原地,面色不虞,眼神也暗了下来。
  “累啦?”任罗疏问。
  宋奚晦闷声应了,又说:“歇一会儿就好了。”
  “得了吧,歇着我来吧。”任罗疏嘴比脑子快,脚更是急不可耐,说着这话就走上前去,扬起一锄头挖向地面。而就是这一锄头让他有一种浑身骨头都要散架的感觉。
  不妙。
  又得打肿脸充胖子了。
  他动作的停顿引起了宋奚晦的疑惑,于是,他硬着头皮再次扬起了锄头,吭哧吭哧向前挖去,很快就将一条地垄挖到了头。彼时他早已气喘吁吁,却不忘扭身去跟宋奚晦说:“看吧,我挺厉害的。”
  宋奚晦扛着锄头走到他的身边,在另外一垄地前立了锄头,回忆着说:“我,以前在朋友的农庄帮忙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么厉害,没想到现在只能怀念了。”
  任罗疏:“……好了,不用给我面子,你以前肯定要比我现在厉害的。”
  “提以前干什么。”宋奚晦像是忽然想开了某些事,向前方抬了抬下巴,“小罗哥,要不要来比一场,一人一垄,看谁先到头。”
  任罗疏其实不太理解宋奚晦这类把什么都能往比赛上扯的人,竞争这种东西只会让他打退堂鼓,而对于宋奚晦他们来说又恰巧相反,能让他们干劲十足。
  还真是人类的参差啊。
  他仰天感叹着,心想着“豁出去了”,摒起一口气,握住锄头,喊出一句“比”!这一嗓子还把宋奚晦吓了一跳,调侃他怎么突然那么亢奋了。
  这个比赛两人都不容易,宋奚晦基本上挥个两三次锄头就要休息一会儿,任罗疏也没比他好多少,刚刚凭着信念感一口气挖穿一垄地早就让他上气不接下气了,这会儿再咬牙也只比宋奚晦多走了两步。
  他才刚停下脚步便听到身后的宋奚晦说:“你不用让着我。”
  “谁让着你了。”任罗疏都忍不住笑了,掂量着自己这点力气实在是装不下去了,“我真没让着你,是我自己挖不下去了。宋阿奚,来云古寺这段时间的运动量比我前二十七年的运动量加起来都多啊……”
  “那怎么办……”宋奚晦也仰起头,有气无力地笑着,像是遇到了极其荒诞的事情后的无语至极,“小罗哥,我跟明冼要了那么大块地,我们买了那么多种子,能种出几颗啊——”
  灵光一现,任罗疏想了个馊主意:“要不我们把种子往地上随便一撒,看看能活几颗怎么样?体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你看这像话吗?”宋奚晦一脚就把脚边的土块踢到了任罗疏的腿上,感叹说,“如果人生是星露谷多好,没有力气了,受伤了,就吃点东西,或者按时睡一觉,第二天又会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新的一天。”
  “谁,想吃点东西啊?”一个乐呵呵的女声从树林里传来,很快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是任侍雪,她挎着一个篮子,里边装着些面包和水果。
  冬徽也来了,彼时正举着手机对着撑着锄头休息的两人。
  任罗疏先警惕起来,问她:“舅妈你在拍什么?”
  冬徽让自己的手指在镜头前出了镜,回答说:“记录生活啊。放心,舅妈不往外发,来,你们两个笑一个。噫,我家两个公子会插秧了喔~”
  两个新手农夫都笑出了声,全因为冬徽这魔性的语气。
  任侍雪放下了篮子,拿过了任罗疏手里的锄头,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哎呀,好怀念啊,我想起你小时候了,你拿着小锄头跟在你爸爸后边,他锄一下你锄一下,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爱。”说着,她一锄头下地,动作要比任罗疏和宋奚晦都要轻快。
  冬徽也收了手机,拿了宋奚晦手里的锄头掂量了两下,向小辈抬了抬下巴:“我们轮流来,好不好?我们累了换你们。”
  两个小辈对视一眼,最终屈服于自己的体力之下,同意了两个长辈加入这场游戏,毕竟,谁也不想践行任罗疏那个馊主意。
  明冼给他们指的这块很大,四个人即使同心协力也花了足足一个星期才把地翻好,种上了买来的种子。完工那天,四个人站在地边让明冼给他们拍了合照,而那张照片转天就出现在了宋奚晦的电脑桌面。
  第39章
  种子下地后,等待发芽又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因为要赶在太阳出来前给菜地浇水,小院里的两个人也恢复了早起,甚至比以前起得更早。
  那块地浇水并不方便,要提着桶到将近五百米处的一条小溪流抬水来浇,这也是这块地废弃的原因。一桶水还不够,两人经常要跑十几个来回才能让全部菜地喝上水。所以两人浇完水后经常连走回寺里休息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最近的树荫下就地躺下就闭了眼。
  春天愈近尾声,天上的太阳也越来越晒,但两人躲在大树的树荫下仍旧贪得一片凉爽。
  树荫下的回笼觉大部分时候都是宋奚晦比任罗疏早醒过来,一开始任罗疏恢复意识后便睁开了眼,经常发现宋奚晦在他身边搞着小动作,场面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一来二去,任罗疏养成了清醒不先睁开眼的习惯。
  有时候,任罗疏觉得宋奚晦这人幼稚起来堪比幼稚园的小孩,玩成年人的眉毛、头发甚至手指都能不亦乐乎地玩半个多小时,而后才不情不愿地把他叫醒,告诉他已经中午了,要回寺里吃午饭了。
  自从得知寺里的素斋那么出名以后,任罗疏对午饭也敬重了几分,饭菜进嘴的时候甚至特地多嚼了几下,想找出其中的不一样来,奈何最后他也只能在心底调侃自己一句“山猪吃不来细糠”。
  宋奚晦发现他在细品蔬菜还压低声音问他:“你吃出什么了吗?”
  任罗疏想了半天,回答:“这个白菜啊……非常的白菜。”
  他一句话逗得宋奚晦原地笑喷,不出一点意外地引来了负责斋楼的年轻和尚,和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给他们指了指墙上的牌子,提醒他们保持安静。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菜地的种子仍旧没有发芽的迹象,急坏了宋奚晦,每天中午睡醒后都要蹲在地边盯着土地看。有一天,地里冒出了一点绿色,宋奚晦小心翼翼地揭去了上边的土粒,终于见到了第一颗发芽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