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奚晦摆棋子的手一顿:“你饿吗?”
  任罗疏反问他:“你不饿吗?”
  “正兴头上,不饿。”宋奚晦在跟他谈条件,“我给你找吃的,你陪我再下会儿?小罗哥,去吃一顿饭回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任罗疏不否认宋奚晦的想法,只好说:“那你再赏我个面包。”
  “有的是。”宋奚晦下巴一抬,起身回屋,走了一半又指着棋盘制止了任罗疏想要去摆棋子的手,“不许动,我不信任你。”
  任罗疏觉得这种防备简直是对他的冤枉:“我能做什么手脚?这棋盘是你的,我就帮你摆一摆。”
  “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你们直男的心眼也挺多的。”宋奚晦这样回答,扬着手进了屋子。
  任罗疏将手悬在棋盘上几秒钟,认真地思考着直男和男同谁的心眼更多,想来想去都是男同完胜,一卡车任峻朋也斗不过一个宋奚晦。
  “我就碰。”他嘟囔了一句,将一枚王后乱放到了棋盘上,还不到一秒钟又悻悻地挪到了她该待的位置。
  不想,宋奚晦杀了回来,抱着他们的午餐用手指着他正在移动棋子的手:“被我抓到了吧?小罗哥你不安分。”
  “那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手脚。”任罗疏直接将双手放到了耳边,“青天大老爷。”
  宋奚晦装模作样地检查了棋盘,拉长了语气:“好像——是没问题,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小心点。”
  “悉听尊便。”任罗疏兴趣上来了,直接当着宋奚晦的面骚扰了一枚棋子,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宋奚晦的吆喝。
  “我就说你不安分吧!小,罗,哥!”
  任罗疏不安分的手指把棋子左移右移,嘴角也随之越扬越高。
  宋奚晦没有制止他,反而配合地说:“这位王,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话我可以给你我的名片。”
  两人对视一笑,终于结束了这种幼稚且没营养的棋盘游戏。
  任罗疏将棋子摆回了原位,宋奚晦则把带出来的零食摆了一份在他面前。
  “对了。你是律师啊?”
  “不是。”宋奚晦开玩笑似地说,“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讼棍了。”
  这话让任罗疏想起了一点往事:“慧然说你讨厌钓鱼佬。”
  “我?”宋奚晦哼哼笑了两声,说道,“我不讨厌钓鱼佬,我觉得你们这个群体还是很有毅力的,不管多恶劣的天气都拦不住你们,就算钓不到鱼也还要去水边坐着。就好像,西西弗斯在推石头。”
  任罗疏犹豫了,他原本想纠正宋奚晦,他并不是那些有毅力的钓鱼佬,可看着宋奚晦眼里潋滟的光,他将话咽了下去,只问:“西西弗斯,好耳熟的名字。”
  宋奚晦忽然收了些笑,想把表情变得严肃,但最后只是成就了一副要笑不笑的滑稽表情。
  “嫌我没文化?”
  “我没说。”他将视线往上看去,像是习惯性地看天,也像是在避开面前人的视线,“说,西西弗斯惹怒了众神,众神罚他把一颗巨石从山脚推到山顶,但每次快要到山顶又会滚下来,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如果是你,你会不停地推石上山吗?”
  任罗疏回答不出来,他直觉宋奚晦想听肯定答案,可他心底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不是很像你们这些钓鱼佬吗?可能一天下来都钓不到鱼但你们还是愿意到水边坐着,钓鱼是一项运动,重要的是垂钓的过程,至于鱼,是附加利益吧?”
  任罗疏不敢苟同,又不敢反驳眼睛亮晶晶的宋奚晦。
  “你比我懂钓鱼佬。”他只能说。
  “我是在问你的意见啊。”宋奚晦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我的理解,我就跟着我爸爸钓过一次鱼,没什么细致的感受,所以想问问你这个经常钓鱼的。”
  任罗疏连连点头:“你说的对。”
  这是个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敷衍的回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奚晦的嘴角已经垂下来了,咬着牛奶喝的吸管不看他。
  “生气了?”他问。
  “对,好敷衍的回答。”宋奚晦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虽然可能会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字,但我坚决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任罗疏明白了,只得说道:“好吧,我也不同意你说的每一个,但我坚决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哦——”宋奚晦拉长了声音。
  任罗疏以为他们会继续这个话题,正准备跟宋奚晦解释自己为什么觉得钓不钓得到鱼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宋奚晦却叼着牛奶盒拍拍手说道:“被你带沟里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下棋?”
  “下,下,下。”恰好任罗疏也不想继续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虽然依旧有一种被宋奚晦往背上扣大黑锅的感觉却也没再纠结。
  他们这棋一下就是一下午。一开始他赢了宋奚晦一盘,还以为是宋奚晦让着他,不想宋奚晦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说什么都要跟他再下一盘,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激起了宋奚晦的胜负欲。
  于是,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又到七局四胜,他们从白天下到了晚上,任罗疏都打了好几个瞌睡了,宋奚晦却乐此不疲。这期间任罗疏不是没想过装一装让宋奚晦赢了算了,奈何他刚想制造点失误就被宋奚晦瞪住了,无奈,又只能缴械投降。
  “再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宋奚晦却视若无睹。
  任罗疏倒也不是不想陪他下,只是更想感叹一句:“你怎么那么有精力?”
  宋奚晦却理解成了前者,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那,不下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任罗疏正想解释,院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冬徽和任侍雪的声音接踵而至。宋奚晦原本只是萎靡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是滴,“某直男”也不是诡计多端啊~
  第24章
  宋奚晦落寞地收着桌子上的棋盘,门外任侍雪和冬徽的敲门声也不断,任罗疏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道是要先劝宋奚晦把棋盘放下还是先去给妈妈开门。想来想去,他只能一边劝宋奚晦别动一边去开门。
  奈何,宋奚晦对他的话视若无闻,抱着棋盘头也不回地往东屋走。
  门一打开任侍雪就:“怎么耽搁了那么久?在忙什么呢?”
  任罗疏扭头,正好宋奚晦关上了东屋的门。
  “没什么。”任罗疏叹着气回头,问妈妈,“什么事?”
  没有慧然在,冬徽和任侍雪进这个院子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她们直接进了院子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一副要跟任罗疏长聊的模样。
  任罗疏不由地又将视线投向东屋,他隐约察觉到宋奚晦回屋可能还和突然到访的任侍雪、冬徽有关。
  “妈妈来看看你。”任侍雪解释说,“以前有慧然法师在我和你舅妈都不方便上来,也没机会好好看看你,这会儿慧然法师下了山久赶紧上来了。”
  任罗疏抿了抿唇,直言:“你们对他也不用那么恭敬。”
  任侍雪轻轻摇着头,不同意任罗疏的话:“慧然法师虽然为人随和,但毕竟是云古寺的得道高僧,咱们南省没有几家人会不尊敬他。阿疏,你不懂。”
  “哦。”冲锋衣下,任罗疏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恭恭敬敬地对那个穿着中年标配短裤光着脚丫踩着鱼竿的怪和尚。
  冬徽提起了宋奚晦:“阿奚是不是也在?刚刚看见东屋的门才关上。”
  任罗疏斟酌几秒,说道:“他累了,我们下了一天棋,你们来之前才说好休息了。”
  冬徽颔首,也没追问什么,更没有要求任罗疏去叫宋奚晦出来说话,这倒让任罗疏松了一口气。
  而后,任罗疏听着这两个特意上山的长辈寒暄了几句,终于知道了她们今天的主要目的。任侍雪说:“阿疏,山下的禅房现在也修好了,妈妈的意思是,慧然法师现在也下山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妈妈也不放心,你跟着我们下山吧。”
  下山吗?
  任罗疏犹豫了,想当初他被慧然提着衣领拎上山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是不抗拒的,可现在他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他反而又不愿意。
  任侍雪比任何人都要敏锐:“怎么了?不愿意?”
  任罗疏眼神闪躲,最终将视线又定在了东屋:“我不是一个人,我和宋奚晦答应要给慧然师父守院子的。”
  “啧。”任侍雪轻轻咂舌,压低了声音,用几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疏,妈妈不放心你,以前让你留在山上是想着有慧然法师能照顾好你们,但你跟阿奚……”
  后边的话她不说任罗疏也能猜到。在她们眼里,他和宋奚晦现在都算不得什么正常人,其中一个犯病另一个不一定能搭救就算了,万一哪天两个人一起犯病了更是糟糕。
  任罗疏知道自己不正常起来是什么鬼样子,也见识过宋奚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