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沈阅音烦躁地挂了电话,“你知道了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难道你能拒绝检测吗?如果你不测,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祝贻清提醒他:“你做这种事迟早会露馅的。”
  “那又怎么样?”沈阅音反问,“到时候木已成舟,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是我的底线,我有我的苦衷,反正我必须治好他。”祝贻清不愿意解释太多,“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医生说他的病已经好转很多了,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只要他痊愈,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沈阅音眉眼间显露出纠结:“你每次都让我给你时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现在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有的是办法达到目的,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你?祝贻清,你拿什么和我比?”
  “是,我跟你不同,论家世我比不上你。你被宠着惯着,而我什么都没有。”祝贻清的声线像淬了冰,“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部录音了,我这个人不太擅长保密,说不定哪天就手滑发出去了。”
  ……真是疯子一个。
  沈阅音听得头皮发麻:“你威胁我?”
  “随你怎么认为,如果你想调换检测报告的话,可以试试。”祝贻清松开手,“我无法阻止你,但是这件事之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与其零和博弈,不如合作共赢,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选择,我劝你好好考虑。”
  沈阅音装傻:“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你再仔细想想。”话音落下,祝贻清最后对沈阅音笑了一下,便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去。
  他这张脸向来能够轻而易举地蛊惑人心,哪怕人走了,沈阅音的脑海中还印着他方才留下的那个笑容,挥之不去。
  沈阅音愤愤地想,这人简直是个恶魔……不,比起恶魔,倒更像是冷血的魅魔。又让人恨,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渴望向他靠近。
  沈阅音跟着他离开了楼梯间,去找霍夫人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直到两个人做完契合度检测,他也没再跟祝贻清说一句话。
  信息素契合度检测不是测完就立刻能出结果的,报告需要三天后来医院自行领取。
  祝贻清只能先回家等着。
  他离开医院后,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总在想这件事,心情持续稳定在低落的水平。
  他拿出手机,想确认一下今天的录音,却发现沈阅音最开始说的那一段话,由于隔着厚实的铁门,什么都没有录进去。
  他推开门后和沈阅音的对话倒是全部录下了,但是他们俩的对话并没有明显的指向性,他没有办法凭借这几句话去定沈阅音的罪。
  真是祸不单行……
  祝贻清突然觉得很迷茫。
  他不知道沈阅音最后的考虑结果如何,如果沈阅音固执己见,非要利用沈家的关系让医生调换他们的信息素检测结果,那他一点办法没有。
  正想着,他的微信收到了霍粼发的消息。霍粼给他发了一张粉钻的拍卖宣传图,随后问他:[你觉得这颗好看吗?]
  祝贻清没细看,敷衍地回复:[好看。]
  霍粼马上给他连发了好多消息。
  [你喜欢吗?]
  [这颗准备拍卖了,那我把它拍下来吧]
  [这颗我也打算送给我的omega,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祝贻清只觉得很疲惫。
  他今天已经没有精力再和霍粼探讨珠宝,干脆不回复了。
  隔了十分钟,他又收到好几条消息。
  [祝贻清?]
  [你很忙吗?怎么不理我了?]
  [我今天下班了去接你好不好?]
  又隔了一个半小时。
  [你怎么还不理我?]
  [我都开完一个会了]
  [祝贻清,我讨厌你]
  祝贻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理人。
  霍粼等消息等得内心焦灼。
  [……我骗你的,我不讨厌你]
  [祝贻清,你不是说你会多关心我一点吗?]
  [你又骗我]
  事实上,祝贻清回完那一句“好看”就再也没看消息。
  他面对一连串的消息红点,只觉得头晕目眩,于是关上了手机,眼不见为净。
  回家的路上祝贻清一直在发呆,饶是他情绪稳定,也难以接受赤裸裸的、来自权利的不公。
  如果沈阅音没有听他的话,执意用关系调换样本,让他被霍夫人赶走,那沈芮云的巨额医疗费又该怎么解决?
  霍粼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没法为他说话。
  霍夫人看不起他的家世,非但不会挽留他,恐怕还会第一时间与他取消协议。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沈芮云就活该去死了吗?
  如果朝哪个方向走都是绝路,那他要从何凿出一条生路?
  祝贻清讨厌事情骤然失控的感觉。
  他几乎麻木了,回到家里,他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眼泪不自主地掉了下来。
  家里很空旷,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很适合大哭一场。
  可他居然连大哭一场都做不到,只能小声啜泣。
  他完全放空了自己,以至于没有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声音。
  霍粼回家了。
  他看见祝贻清在阳台上的背影,有点生气:“祝贻清,原来你在家里,我差点以为你又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回我?”
  omega没回头。
  霍粼又提高了声音喊他:“祝贻清!”
  祝贻清听见自己的名字,神经高度紧绷地回过头,猝不及防地和霍粼对视了。
  他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泪水静静地淌过脸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他想说话,可一开口就是哭腔:“你……”
  霍粼看见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脏顷刻间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了,简直喘不上来气,只要动一下就难受得要命。
  他从没见过祝贻清哭成这样,准确来说,他们过去的三年里,除了在床上,他从未见过祝贻清流眼泪。
  好奇怪的感觉,眼泪是水,应该是万般柔和的,此刻却能成为刺向他的利器,让他痛彻心扉。
  霍粼惶恐地问:“你怎么了?”
  祝贻清没回消息的这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早知如此,他就算早退也要赶回家,至少不要让祝贻清一个人在家里难过。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霍粼心痛得要命,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无措地抱住祝贻清,一边抚摸他的头,一边释放安抚性信息素,“你看你眼睛都哭红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又急又气,到底是谁把祝贻清弄成这样了?祝贻清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肯定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霍粼控制信息素的能力还是不稳定,他不得章法地哄着祝贻清,同时还在拼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只希望把信息素的浓度控制在最让omega舒适的范围内。
  他能清晰地看见祝贻清脸上的水珠,他想吻上去,又怕吓到祝贻清,最后还是用手指拂去了。
  “你看看我,你说句话好不好?”
  祝贻清的睫羽颤动了一下,如蝴蝶扇动翅膀。
  终于,他轻声开了口,或怀疑或茫然。
  “霍粼……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更幸福吗?”
  霍粼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他的心里哪里有一点幸福可言,有的只是无休无尽仓惶和恐惧。
  “什么意思?”霍粼紧紧地抱着祝贻清,没注意到自己的嗓音开始颤抖,“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害怕。
  他们前几天好不容易才把分手这茬揭过去了,为什么祝贻清又提起了这件事?
  祝贻清默默垂下眼。
  霍粼听不到回答,只能惶恐地吻去他眼睑的泪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让人无法接受的话:“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都可以跟我说。”他抵着祝贻清的额头蹭了蹭,“……有什么事都可以沟通,但是不要一上来就说想分手。”
  分手?
  祝贻清在心里揣摩这个词。
  说实话,他们既没有恋爱,也没有结婚,从没有正式确认过任何关系。连正常的关系都没有,就算分开了,其实也不能被称作分手。
  霍粼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没追问祝贻清为什么哭,但他差不多能猜到,祝贻清难过应该是因为不想离开他,不然也不至于问他是否分开之后会更幸福。
  已知祝贻清特别喜欢他,不会主动和他分手,那么会导致他们分开的就只有外部因素了。
  霍粼敏锐地猜想,或许是联姻协议出了问题。所以祝贻清才误以为要和他分开了,难过到自己在家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