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季星野愣住,回过神来后,连忙握住许轻漾的手,又晃了晃他的身体:“许轻漾,许轻漾?你醒醒……”
  忽然,许轻漾整个人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他心有余悸地汲取着氧气,只觉得头昏脑涨,耳鸣得厉害,眼睛还不适应眼前的光亮,下意识又眯了起来,缓慢地尝试聚焦。
  终于,一道声音冲破耳鸣的嗡嗡声,被许轻漾识别:“你怎么了?”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是季星野的声音,然后愣愣地坐起来,盯着对方地回想,季星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是自己把他留在身边的。
  “没事。”许轻漾嗓子喑哑,“就是做噩梦了,我经常这样。”
  季星野摸了把许轻漾后颈的汗,静了一会儿,问:“跟许家有关吗?”
  许轻漾不说话了。
  他垂下眼帘,不知道该不该跟季星野分享,但把床伴当做心理医生,貌似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下一秒,许轻漾就被人紧紧抱住了。
  他诧异地看向季星野,只听对方在自己耳边低声念:“阿弥陀佛,乱吃乱梦,掉落床头边;阿弥陀佛,乱吃乱梦,掉落床头边;阿弥陀佛,乱吃乱梦,掉落床头边……”
  许轻漾眨了眨眼:“这是什么?”
  “用来破噩梦的谚语。”季星野说。
  许轻漾没舍得推开拥抱,却把头偏到一边,评价道:“迷信。”
  “很有效的,你别不信!”季星野据理力争,“我从妈妈日记本里看来的,从小一直用到大。”
  许轻漾思绪一滞,想起季星野父母双亡的悲惨童年——他眼睫微颤,把脑袋枕到季星野的脖颈处,又用两只手抱住对方的小臂,轻轻摸了摸,算是一个简单的回抱。
  “你去厨房帮我倒杯水吧。”许轻漾使唤人,“我出了一身汗,刚好这会儿也去换件睡衣。”
  季星野忙不迭地往外走:“好。”
  等许轻漾换好衣服,重新坐回床上,看见季星野进来时,左手拿着一杯水,右手却握着上次从花店里买来的三种不同种类的花。
  许轻漾接过水杯,看季星野把三支不同品类的花,分别放在了房间的三个角落,没忍住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也是赶噩梦的方法。”季星野懊恼道,“但其实要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放上不同种类的花才行,早知道上次去花店就多买点了……”
  许轻漾张了张嘴。
  但他这次却没再说些质疑人的话,只问:“用树脂装封过的花可以用吗?”
  季星野一愣:“应该可以吧。”
  “那你去我卧室起居间旁边的柜子,拉开第一层抽屉看看。”许轻漾说,“里面有小满之前给我送的花,我用树脂封装起来,收藏了几朵。”
  季星野哼哧哼哧地把花布置好,立刻又回到了许轻漾身边,接过对方喝了一半的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钻进被窝,抱着许轻漾:“许总,我刚才在放花的抽屉里,看见了我之前给你买奶茶,悄悄写留言的杯套……”
  许轻漾眨眨眼。
  是了,他有把让他感受到小确幸的物件,全都细心收集起来的习惯。
  许轻漾轻哼一声,想到他因此给季星野的微信备注名:“心机小狗。”
  但季星野却表现得很吃惊,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收获这样的评价。
  “但我当时其实信了那些谣传的话,以为自己惹你讨厌,要被千帧影视封.杀了。”季星野被嘉风传媒封.杀后吃了太多的苦,难免杯弓蛇影,“我以为,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能近距离接触到你的机会了,所以就买了你小时候爱喝奶茶,在杯套上写了道别的祝福话……”
  许轻漾怔住了。
  季星野说:“许轻漾,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许轻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砰砰、砰砰——”
  他眼神微闪,望着身后微弱的暖黄色灯光,与眼前寂静黑暗的交界处——仿佛看见了柳枝穿过雾凇冒出新芽,冰湖开裂蹦起鲜活的鱼虾,山河大笑几声:“砰砰、砰砰——”
  许轻漾忽地反应过来,那是心跳声——下一秒,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40章
  最近这段时间,许轻漾都被季星野搂着睡觉,没了噩梦的侵扰,每天清清爽爽地睡到早晨上班的时间点醒来。
  他很满意自己的现状。
  工作和生活都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许轻漾站在客厅,放眼望去——
  茶几上的花瓶不定期就会换上新的花束;冰箱贴着的便签,提示了即将过期的食材,鞋柜边多出来的几双球鞋,照应着一切改变的初始。
  季星野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浅灰色的领带:“许总,我帮你系领带吧。”
  “嗯。”许轻漾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走近服侍自己。
  季星野将领带绕过许轻漾的颈间,在颈前形成一个简单的环结,动作流畅而沉稳,几次交叉缠绕过后,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许轻漾没忍住调笑:“领带绑得这么好,之前居然还赖着脸皮让我教你?”
  “你别说了……”季星野瘪嘴,手指抚过丝绸领带的表面,捋平细微的褶皱,“我以后不会再撒谎骗你的。”
  许轻漾轻哼一声,使唤人:“知道错了就抱我。”
  季星野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把许轻漾紧紧抱进怀里。
  许轻漾闭上眼。
  顺势把脑袋靠在季星野的肩颈处。
  许轻漾喜欢季星野的拥抱,用力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可怯意外地让他收获了一种全身心都被包裹住的感觉,蓬松的、温暖的、像被全神贯注地在乎。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轻漾都对自己的身体厌恶至极。
  他小时候长期服用雌性激素,导致脂肪分布偏女性化,大多堆积在臀.部与大.腿处,他的胸部既不像正常男性一样平坦,也不像其他有健身习惯的人那样结实,而是长着一层薄薄鸽乳,平躺时几乎消失,可一旦弯身或站立,还是会出现轻微的弧度。
  许轻漾感觉自己像一个畸形体。
  可惜在他动荡的青春期里,这些异端太微小了,微小到甚至没能引起他新父母的注意。
  许轻漾其实有怀疑过,自己对于身体的看法,可能只是基于童年经历与家庭变动,延宕出来的心理问题。
  但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自我反刍,在浴室洗澡脱衣时,刻意回避镜子里的人影。
  二十岁的许轻漾,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决定独自去医院检查身体。
  好在最终结果显示,他那微微隆起的胸部,仅为残留的、无活跃增生的、良性乳腺组织。
  听上去像是一件环环相扣的幸事。
  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很健康。”
  那天,许轻漾回到家,像小时候一样平躺在床上,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
  他一边听心跳,一边感受肌肤温热的柔软——那是许轻漾第一次尝试接纳自己的身体。
  多年过去,许轻漾虽然完成了一定程度的自洽,但他仍然担心自己的“畸形”被外人注意、评价,甚至当作把柄要挟。
  这也是他前二十八年,都没有过任何真实性体验的原因。
  二十九岁的许轻漾,在纪驰和于薇准备的生日蛋糕前,对着蜡烛们许下心愿。
  他希望,他能真正接纳自己的身体。
  许轻漾选择实现愿望的方法或许并不明智,但好在足够安全可控。
  于是,他开始物色包养对象。
  最初选中季星野,只是简单的见色起意,后来又调查了一些资料,没想到对方居然意外的符合标准。
  第一次上.床,许轻漾中途发现季星野骗了自己的时候,心中远没有表面镇定,一度有中止约炮的想法。
  但没办法,季星野长得太对他胃口。
  那副乱吃飞醋的样子,反而让许轻漾进一步受到蛊惑,连“牡丹花下死”的决心,都跑出来替他构筑安全感了。
  现在来看,那场□□的体验并不差。
  大抵是季星野同样没有过什么经验,所以在初次面对许轻漾的身体时,他眼中没有讶异与不知所措,只有对自己持久度的紧张与技术的不自信。
  许轻漾当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经年介意的事,或许真的只有自己在介意,别人也有他们要担忧的东西。
  那天晚上,许轻漾好心泛滥,抬手抚上季星野的面庞,耐心教导对方如何开发自己的身体,从锁骨、小腹、腰臀、大.腿,再到足心,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
  事实证明,季星野是个擅长举一反三的好学生,他真的只是缺了点实践经验。
  一旦得到验证,季星野能用他的方式,带领许轻漾沉沦其中。
  ……
  许轻漾来到公司,开了大半天的会,预定了下周去出差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