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这再好不过了......
  “也是。”
  谢忱也不知道是真能共情到,还是假能共情到,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这样挺好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我,闫肃,我们都自由了。”
  是啊,都自由了。
  都有了更广阔的天地,都能去追逐更高的理想了。
  真的挺好的。
  “忱哥,到香港那边,你准备做什么?读香港的大学吗?”杨今予沉寂了一会儿,闷声问。
  “不知道。”
  “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能回香港,只要回去了,让我干什么都行。”谢忱仰进沙发,对着天花板放空:“现在终于拿到了机会,感觉像做梦一样,真怕一觉醒来,都是假的。也不知道......她老了吗。”
  杨今予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是由心想祝福谢忱的,但他笑得太苦,被谢忱瞪了回去。
  杨今予命令似的说:“无论做什么,不能不弹琴。”
  “离谱都解散了,你还管天管地啊?”谢忱一哂,“谁知道呢,琴这东西,总有弹到头的时候。”
  守岁守岁,两个人也学着这里的习俗,喝了辞岁酒。
  但都没多喝,鲜少的在不醉的状态里言深,大概是新年给时间赋予了刻度,也给茫然的人心里赋予了刻度。
  直到快要黎明,陪忱哥过年的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杨今予起身告辞。
  谢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补觉啊?马上天亮,又是一波敲锣打鼓,到时候人都出来拜年,吵死了。”
  “不睡了,到北京再睡。”
  杨今予提起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谢忱的小出租屋。
  这个黑色旧行李箱,陪他走过许多地方。
  陪他在凛冽的寒风中回到过蒲城,又陪他在浓浓的秋色里离开过蒲城,现在它的轴轮陪主人压过一层浅水,走上一座满地红碎屑的拱桥。
  这里大概是接连不断放了一夜炮仗,此时整片烟袋桥都暂时陷入了沉寂,人们都回家补觉了,等待着天光乍破时新一轮的鼎沸。
  烟袋桥上那抹清清淡淡的影子,独自矗立在风中,脚下的红纸碎屑不断随风往他身后吹。
  有的调皮一些,直接粘在了少年的风衣衣摆上。
  天寒地冻的,少年却穿的单薄,一如很久以前他来到这座城市那样。
  他的裤脚被风拂动,隐隐发出叮铃铃的、很轻的铃铛声。
  他站了许久,琥珀色的目光里,远处的红灯笼忽明忽暗。
  随后他转身走了,旧行李箱的轴轮滚在石板上,盖过了几不可闻的铃铛的叹息。
  身后传来新年黎明中第一声鞭炮,报晓似的,唤醒着这片古老的城中桃花源。
  杨今予加快脚步,赶在破晓前,离开了他再也回不来的地方。
  第148章 星夜祈盼
  对于中国人来说, 新年总会成为一个节点,再遥远的游子都会归乡,再挫败的人也会冒出要重新开始的念头。
  这是否是人们潜意识里的自救?
  世道越是痛苦, 就越是注重仪式、依附信仰。
  总是如此。
  初一贺新岁,初二回娘家, 初四灶王神, 初五破五穷, 初六重开张......十二做花灯,十五元宵节,十七送祖宗。
  十七一过, 这年就算彻底过完了。
  各家有各家的忙, 这半个月, 曹知知鲜少见到闫肃了。
  初二她随老妈回娘家看姥姥之前,特意去找了闫肃,见闫肃手中提着他爸准备好的礼品, 正要出发去母亲那边。
  闫肃神色淡淡。
  好像除夕夜的晦涩脆弱只是醉酒限定, 一觉醒来后,又全都被克制的埋葬进最后一通电话里。
  “哥, 我跟我妈去姥姥家了, 明天才能回来,你也早点回来啊。”
  曹知知知道闫肃姥姥家那边怎么回事, 只希望她哥有去有回, 别的也不多说什么了。
  就这么忙碌而混沌的过了几天,闫肃是初几回来的, 曹知知记不清了, 吃剩菜吃得分不清是初几。
  直到元宵,各家的事都忙得差不多, 两个人才又聚上,还是去年那个屋顶。
  依旧火树银花,依旧灿烂打眼。
  女孩一身白色长衣,只是今年她没了及腰的长发。
  她爬上天台喊小刀:“小刀,你师哥呢?呲花都准备好了,快去喊人!”
  不多时闫肃从自家院门踏出。
  不同的是,闫肃怀里也抱着许多玩意,有啾,有炮打月明。
  闫父不再约束他玩这些了。
  但好像,终于自由的男孩也不再开心了。
  元宵以前对他们来说,只是年的尾巴。但此后的每一年,他们内心深处都无法不多一层印记——这天还是杨今予的生日。
  曹知知不禁在想,同桌的生日,有人给他过吗?
  他的生日,可别像自己生日那么糟糕啊。
  至于闫肃在想什么,曹知知无从揣摩。
  炮打月明的焰火下,闫肃的神情沉静又虔诚,曹知知想,也许闫肃也在遥祝某人的生辰吧。
  虽然他们都怪罪那场不辞而别。
  但也都无法不祝福那个在他们生命中点亮过火炬的人,祝他健康平安,祝他未来光明。
  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了。
  更不堪重负的学习,更一望无际的题海,更多夜不能寐的人。为了能省出时间,一部分人选择了住校,其中就有闫肃和谢天。
  谢天是竞赛生,高二就高强度挤压时间是正常的,但闫肃也把全部的精力与时间投入了无止境的学习中,似乎是不想给自己一丁点喘息的机会。
  不闲暇,也就不会想其他。
  就这样他们住进了拥挤的八人寝,这间寝室除了闫肃和谢天,其他人都是高四的学长。
  在住进这间宿舍之前,谢天和闫肃已经是班上公认的最努力了,但每天他们5点一睁开眼,就会看到学长们已经洗漱完毕在默背小抄,而每晚12点入睡前,学长们还在被窝里挑灯夜读。
  久而久之,拼命是会传染的,他们提前适应了高三高四才会有的生活。
  当时间被挤压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与流逝,学长们的百日誓师大会一过,很快就迎来了一模二模三模。
  谢天要来了学长们的卷子去打印,回宿舍时带给闫肃一份,两个人挑灯做了一遍。
  对他们来说,卷子还是有很多超纲的地方,这让少年感受到来自未知的压力。
  原来高考题,跟课堂模拟难度相比是质的飞跃。
  同寝室的学长们人很好,都是一心都只扑在考学上的简单的人。
  毕竟高四,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上高考战场前,学长们把自己以后再也用不到的教科书、错题本、摘抄录都一并搬回了宿舍,像怀揣一把传世的名刀,将他们传给了谢天和闫肃。
  其中一位学长说:“高考,是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成年之前,唯一一条相对公平的赛道了。”
  “成败在此一举,以后步入社会,再想跨越阶级,难哦......”另一位学长拍拍兄弟的肩。
  送走学长,那六个空床位上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
  少年们接了名刀,就要把名刀用好,谢天和闫肃开始了漫漫预习路,校园里的夏花开了好几番。
  今年的暑假似乎不太热,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数理化的世界中擦鞘而过。
  九月,新学年宿舍里又分来了其他人,谢天和闫肃在给学弟们整理空床铺的时候,发现了无数支空笔芯,滚落地满地都是。
  甚至可以以斤为单位来计算,摆在一起看,密密麻麻的吓人。
  谢天挠头:“我们这么努力的吗???”
  “还好。”闫肃不动声色去拿扫把。
  刚找到门牌号的小学弟直接愣在了门口:“我去......这就是高三的世界吗。”
  没错,这就是高三的世界。
  谢天有时候觉得闫肃学习时,身上有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这与他最开始认识的大班长判若两人。
  以前闫肃成绩好,是云淡风轻那种好,好像大班长并不是很在意考多少分,心态很端正。
  但现在的闫肃,但凡一次没能考第一,就会开启让人闻风丧胆的补习模式。谢天都怀疑闫肃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被卷怪夺了舍!
  有一次谢天没忍住问闫肃:“大班长,你是想考哪所大学啊?他们分数线很高?”
  闫肃没正面说出那个学校的名字,只回答:“最好的。”
  这跟直接告诉了正确答案也没什么区别,谢天一下就听懂了,国内最好的警校,那可不就是首都那个吗。
  难考确实难考,各方面都卡的严,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个高考大省的考生来说。
  谢天私下跟曹知知说了这件事,两个人都揣摩出了点别的意思。
  别人想考最好的大学,是为了触摸上限,但闫肃想考最好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只是因为那所大学,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