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大唐 第5节
  周奕见他迟疑不定,“又听闻了什么消息?”
  冯四面露唏嘘:“那张须陀当真了不得,昨日听高阳集茶楼的人说,知世郎又败在他手中,在章邱附近被其大破十多万人马。
  这张须陀正受昏君信任,又在东都接了个差事。
  说是与鹰扬府军的大将军宇文成都联手剿杀杨玄感余孽,诛中原齐鲁一地的义军。”
  冯四有些紧张,“鹰扬府军原在白马一带,离我们不远。如今南去太康,现下不知到了何处。”
  周奕留了个心眼。
  ‘排队将军是宇文阀高手,最近需得低调点。’
  太平道虽说属于江湖势力,可就连冯四都能感受到危机。
  这个名头太特殊,与各路揭竿而起的义军无有区别,都是隋将眼中的功勋。
  不过宇文阀乃是四大门阀之一,不主动招惹事端,想来也看不上夫子山这三瓜两枣。
  绕小路还是算了,一来林间小路不好走,二来易遇贼盗。路上一旦耽搁,可就影响了今日的寿宴法事。
  “走官道吧,不妨事,”周奕看了看天色,镇定回应。
  冯四这才催马上路。
  巳时末。
  马车行至雍丘之北,阳堌城楼赫然入目。
  城墙不到两丈高,只算一座小城。
  毕竟,长安、洛阳、江都之地的城墙,可都是高过三十丈,那才叫庞然大物。
  就算以西突厥云帅的绝顶轻功,也休想轻易跨越。
  马车从城头“阳堌”二字下驶过。
  夏姝将车帘掀得更开,两小道童朝外张望,太平道场的信客不少,却罕有城中的市井气息。
  进了城,入耳便是持续的“叮~当~”声。
  街口铁匠铺火星四溅,两名壮汉赤膊抡锤,砧上铁块烧得通红。
  二人打铁富有节奏,引起了落榜艺术生的共鸣。
  周奕好像从打铁声中听到了
  风一样的勇.嗯,风一样的江湖人。
  一旁客店闹哄哄的。
  有不少佩戴兵刃的武林人士,在一楼茶棚处对饮,顺便吹嘘南北见闻。
  二楼靠南,两名年轻学子却望着窗外柳芽出神,模糊听他们念叨着“文帝”,又说起“天下兴亡”。
  街边商铺琳琅满目,路上人多马多,冯四已放慢车速。
  周奕瞧着红尘烟火,甚是出神。
  这亦是黄师世界的神奇之处,任凭外边打得再激烈,大多数城池依旧不受影响,超乎史料所记的繁荣。
  “聿~!”
  冯四忽然勒马。
  马车前走来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身后跟着数名干练护卫,皆着皂色武襕,袖腰绳束,悬着刀兵。
  只瞧他们的身段,便知是练家子。
  管家身边立有一人,衣饰华贵,乃是一位年青贵介公子。
  老管家看了看马车上的旗号,上前一步。
  “敢问可是太平道场的车驾?”
  外界的冯四答话:“正是。”
  老管家立刻摆出笑容:“我家老太爷命我在此恭候,以迎天师移驾曹府。”
  夏姝道:“劳烦主人家领路。”
  周奕与老管家照面,互相点了点头。
  曹府是阳堌大户,文帝时家中族亲在门下省任散骑常侍。
  正常来说,有此背景,就算家族与江湖势力多有牵扯,也当爱惜羽毛,不该请太平道的人。
  问题是杨广上位,曹府这位散骑常侍已经被杀头了。
  曹府一众护卫开道,领着冯四的马车前行。
  那位贵介公子一言不发,与老管家走在队伍最前方。
  “孙管家,车驾内是何许人物?”曹家公子问道。
  老管家见他稍露不愉,委婉提醒:
  “此人名叫周奕,乃是太平道角悟子天师的高徒,二郎君你常年在三秦之地练功,自然不知其名。”
  年青人轻哼一声,“祖父不该在这个时候请太平道的人。”
  老管家声音更低:“此事牵扯甚广,梁皇后人曾派手下过府,二郎君需得询问老太爷。”
  “梁皇后人?”曹承允鼻孔哼气,不屑地摇了摇头,“能入本派掌门眼底的,唯有密公。”
  “只恨杨玄感不是成事之人”
  第5章 太平奇术
  一听杨玄感名讳,老管家神色一变。
  “鹰扬府军离雍丘不远,兴许会过阳堌,郎君切不可表露与此人有染,以免惹上大祸。”
  孙管家谨小慎微,曹承允却无所忌讳:“昏君向辽之心不死,乱局已定。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乱世雄心,或成凌云之剑,老管家不敢打击主家壮志,只能换个说法: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长白山下,知世郎举旗震动四海,但张须陀二击之,一败岱山,二败章邱,积攒功勋已成柱石。四大阀焉能看不透?
  却不愿当这个出头之鸟,只明争暗斗,以待天时。”
  这句话曹承允听进去了,他们华山派掌门韦节也是如此说的。
  当下不再争论。
  他又回看太平道车驾,低声问:“此人武功如何?”
  这算是问到盲区了,孙管家摇摇头:
  “太平道行事素来低调,角悟子天师曾在夫子山会过诸多江湖豪杰,乃是前辈高人。这是他的得意门徒,定有不凡之处。”
  曹承允跟随华山掌门许久,自有一股傲气。
  “本派掌门也是一方高手,绝不会比太平天师差。这位高徒,不见得能胜过我。”
  “诶”
  孙管家带着浅笑:“来者是客,二郎君作为主人,何必与客人争个高下?”
  “这倒没错,”曹承允道,“今日是祖父寿宴,可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盏茶功夫,他们就来到了八斗庙。
  这庙中只有一块石碑,乃是为了纪念曹植所立,因南朝谢灵运之言,故有八斗之才,八斗庙就是这般来的。
  曹府祖先并不姓曹,因受过曹子建的恩惠后改曹姓,到了这一代,曹家老太爷甚重旧恩。
  于是整个八斗庙都被重新修葺。
  过了庙,再往前走就是曹府。
  周奕看到一连排的马车,显然贺客极多。
  有孙管家引路,太平道的马车直接驶入府内大院,又命乖人看守,极为慎重。
  “吉时临近,老太爷正在接贺。”
  孙管家笑问:“可要我准备些甚么?”
  “不必,”周奕摆弄一个挂镜,“到了时辰,替我引路便好。”
  “那就请静歇片刻。”
  他话罢朝外边招手,立马有人将香茶果品端到方亭的石桌上。
  孙管家离开,周奕朝四周瞧看。
  曹府可比太平道场奢侈多了,大宅院墙青砖绵延,一路挂着羊角琉璃灯。
  此时又高挑灯笼,添红置彩,分外喜庆。
  “府上来了好多人,”晏秋一边装禄米,一边回忆,“上次见过这么热闹喜庆的场面,还是在郡城内。”
  “有什么稀奇?”
  夏姝在一旁搭腔,“曹家这位老太爷早年间是一位大夫,结交甚广,后来又做生意,开当铺、茶铺,这么多年下来,能认识好些人。如今做古稀之寿,怎么少得了贺客。”
  “师兄.”
  她忽然道:“你可注意到,曹家那位二郎君一直在看你。”
  “也许他是想结识一番吧,”这个人周奕不怎么在乎,又问夏姝,“曹家可与西河浑元派有往来?”
  夏姝一直跟在角悟子身边,加上人机灵,对雍丘一地的事比他熟络。
  “有,听师父提过,那是早年间曹老太爷的侄子还在东都做官时,现在就不清楚了。”
  没过多久,晏秋站了起来:“鞭炮响了。”
  噼啪声传入周奕耳中:“走吧。”
  孙管家跑了过来,周奕走在前面,两小道童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