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麻醉失效后,后颈原本腺体的位置开始发疼。他嘴唇微张,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安慰陈六六,却哑着嗓子发不出声。
  “喝点儿水吧。”
  南辛抬眼看向女孩身后的陈池,点头接过水,喝完才感觉好受了许多。陈六六也缓了过来,抽噎着擦眼泪。
  “叙郃呢?”
  这是南辛醒来的第一句话。
  陈六六微愣,“你找他干什么?”
  “他还在易感期……”南辛的话戛然而止。啊,他的腺体已经摘除了,没有信息素可以给易感期的叙郃了。
  陈六六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样子,眼眶又开始红,但这次是气的,“他都跟你退婚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退婚了……南辛的神情更茫然了,像是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似的。
  “我现在才知道叙家有多么无耻,你人还在医院呢,他们就开始张罗着退婚了,甚至还给叙郃物色好了新的结婚对象……”
  “六六,别说了。”
  陈池瞥了眼南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打断了陈六六的话。
  但其实,南辛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什么退婚,什么新的结婚对象?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没醒来,又或者说,自己跟叙郃这段时间的温存才像一个梦。
  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周一的那天上午,久雨过后的天晴。叙郃就偎在自己的怀里,连上课都舍不得放他去。
  他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后颈还在疼,脑子很慢才反应过来——
  叙郃的易感期终于还是结束了。
  ***
  南辛住院的第六天。
  期间,每天主治医师来了又走。他也搞清楚了为什么自己的腺体会被摘除。已经被标记了的omega,又被另一个alpha强行标记,信息素势必会冲突。
  一般来说,只需要通过手术洗掉另一个alpha的标记就好了。但是南辛的腺体有先天缺陷,互斥反应很强,信息素的冲撞让他本就脆弱的腺体受损,无奈只能割掉。
  刚摘除的腺体是没那么干净的,还需要不断清除残留标记,伴随着头晕,剧痛,长时间的信息素紊乱。
  整整六天,叙郃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南辛出院那天,依旧是陈六六陪着他。坐在出租车上,报出叙郃家地址的时候,他觉得一阵恍惚,又期待又害怕。
  他想问叙郃,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就这样退婚……问他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或许真的见面了,南辛也没办法问出口。可最让他无可奈何的是,此时此刻在这个自己跟叙郃朝夕相处了三个月的地方,alpha也没有出现。
  “你平时都和叙郃住一起吗?”
  南辛默然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听到陈六六发问,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了一个字:“嗯。”
  “他人呢,怎么不在?”
  “……不知道。”
  陈六六帮他收拾着颜料瓶,一边骂骂咧咧:“他不会是去筹办订婚宴了吧,真是贱死了……”
  南辛怔怔地,“订婚宴?”
  “对啊,”陈六六不知道他跟叙郃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南辛已经爱上了叙郃,“我们家接到邀请函了,叙家也不知道在急什么,好像下周就要办订婚宴。”
  “不过这样也好,你终于不用再忍着叙郃这个傻/逼了,”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青金石,话题转移得很快,“这些色料还要带走吗,石头还蛮重的……”
  “不用了,”南辛垂下眼,“扔了吧。”
  他在心里跟於水老师说了一声抱歉,思绪却又回到那个雨天的画室,叙郃就那样抱着他,盯着不断掉落的纯蓝色粉,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最后亚麻籽油还是没能加进去。
  【作者有话说】
  破了破了快破了镜子呜呜呜[让我康康]
  第55章 航班
  ◎这是什么!亲一口!◎
  南辛拖着行李箱回到家的时候,孟怀文和陈韵都不在。
  不在也好。他自己提着行李箱上楼,眼前出现一双脚,他抬头望去,孟寻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女alpha冷眼盯着他脖子上的绷带,“听说你腺体割了?”
  南辛抿唇没有回答。他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像一条丧家犬,可怜虫。没了腺体,被人退婚,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
  他提着行李箱,“麻烦让一下。”
  孟寻雁没有动,目光依旧盯着他的脖子,心想周厌允真是条疯狗。她反而下了一级台阶,跟南辛离得更近,“还以为你真的能攀上叙家,没想到还是这么不争气。”
  南辛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习惯了,语气没什么波澜,“让开。”
  她最厌恶南辛这幅模样,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最像他那个死了的妈。孟寻雁贴身欺近他,没头没尾地突然发问:“南辛,你喜欢上叙郃了吧。”
  是很笃定的语气。
  “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当然没关系,”孟寻雁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
  他合该是可怜的,可怜得像条狗,脸上也应该挂着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看着就让人咬牙切齿。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所以孟寻雁偏要把刀朝他心口捅,让他越痛越好,“叙郃为什么跟你退婚。”
  南辛对上她的眼神,难道不是因为信息素没了吗?叙家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和叙郃的信息素匹配度最高才订婚的。
  像是看明白了他的内心所想,孟寻雁勾了一下嘴角,“当然是因为信息素,毕竟你除了信息素也没什么东西能够让叙郃看上你了。”
  “但是跟匹配度倒没什么太大关系,是因为叙郃有病。”
  南辛一愣,“什么病?”
  “他闻不到信息素,所以只能把你送上门去,天天用信息素刺激他。”孟寻雁看着南辛的脸色,心底痛快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正好也有毛病,高浓度的信息素才能让叙郃闻得到。现在叙郃好像差不多也病好了,你又成了个没有腺体的残疾,叙家当然要退婚了……”
  “总而言之,”孟寻雁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里面的半点伤痛,“你是个废物,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怪不得。
  怪不得叙郃的易感期比别人都长,又那么需要他的信息素,就像抑制剂对他都没有用似的。
  叙郃不喜欢他也正常,谁会喜欢一个治病的工具呢?就像没人喜欢喝药。所以叙郃平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也正常,易感期说的需要他也没错,没错……
  南辛木然地想,那他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他要忍受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为什么他会被毁掉腺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他呢。
  他就像个被用完的垃圾,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可以被丢弃。
  南辛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一看就是从没有人打扫过。他把行李放到角落,打开窗户,擦了一下桌上的积灰,把书包里的圣诞星抱出来。
  小刺猬像是被闷得久了,一出来就趴在南辛的手心里,蔫头蔫脑的。
  突然,手机响起消息。
  又是谢礼轲发来的。或许是南辛表现得太冷漠,一向风流多情的alpha也没了办法。只是在要回到母国的前夕给他发来消息,祝他一切安好,又说有缘再见。
  南辛盯着法兰西三个字眼,默了半晌,又把小刺猬装回书包里,轻声说了句“辛苦了圣诞星”,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门。
  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漫长,迟迟不入冬,但晚上依旧冷。天色一暗,再多的烟火气也驱不散寒意。
  南辛拢着一件毛衣,站在街边等着出租车。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路边甜品店的玻璃橱窗里暖黄的灯光柔柔撒下,映照在精致可口的蛋糕甜点上。
  出租车还有五分钟到,他在橱窗边看了半晌才推门进去,出来时行李箱上多了个甜品袋。
  机场人也很多。
  他买的航班是半夜两点五十五分,还有好几个小时。南辛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把蜷缩在书包里的圣诞星抱出来,指腹贴着他柔软热乎的肚皮揉了揉,小家伙慢慢睁开了眼睛。
  它翕动着鼻子,侧着耳朵在南辛的手掌心蹭了蹭。
  南辛拿出刚刚在甜品店买的蛋糕,只能是黑森林。巧克力碎覆盖的蛋糕上点缀了一颗樱桃。他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一样。跟南挽青买给他的不一样,跟叙郃买给他的也不一样。
  他转过头,眺望远处的灯火通明。或许某栋公寓某层楼的某间卧室,相爱的人栖偎一处,在这座不近人情的城市给予彼此稀声抚慰与包容。
  黑森林蛋糕很苦。
  蛋糕块就这样停在他的膈上,沉甸甸的,他鼻尖蓦地一酸。南辛收回给圣诞星顺刺的手,把脑袋慢慢埋进掌心里,泪如泉涌。
  他在机场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前往法兰西联盟的航班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