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整个人伏低做小,没有尊严地求情。
  说跪就跪,丝毫不犹豫,比以前任何一次服软都要更快、更痛、更真诚、更坚决。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做过,是我该死。”
  “是我平白招惹了一个无辜的人入局,是我有罪。”
  “我以后一定听话,和16岁以前一样听话。”
  “皮克斯……”
  温书眠哽咽到声音都变了调,眼泪大颗大颗直往下掉,拼命摇头阻止。
  他抱住皮克斯的腿,不许男人再靠近姜砚,这不是他想要结局。
  甚至连主动求死都做不到。
  他必须活着,只有活着,姜砚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们回墨西哥,我再也不惹你生气,我错了。”
  “是我动了私念,是我起了反心,我该死,我赎罪。”
  “皮克斯……”
  不能再有人死了。
  温书眠伤心欲绝,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男人出不了这扇门,蹲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又仔细端详那张求情的脸,确认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是阿因,他犯了两条死罪。”
  “就算我能饶他一命,那另一条命呢?”
  “他可是警察。”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吗?”
  “一是有人动你,二就是这些该死的卧底条子。”
  “居然还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踩着雷点,连犯两条。”
  “今日我饶了他,明日这些人,就会和雨后春笋一样全冒出来,届时,手底下的兄弟们如何看我?”
  “这些年出生入死的人,折在他们这些条子手里的有多少?”
  “我不杀他,如何服众。”
  “若你非要拿命逼我,不杀也行。”
  “但我要砍掉他的手脚,做成人彘,威慑后人。”
  “具体要怎么死,你挑个法子。”
  温书眠两手无力,被人撇开,败局已定。
  他跌坐在地,眼泪像是被打翻的矿泉水,在地板上积起一滩能倒影出双眸的小小湖泊。
  像极了姜砚为了救他,和沈为据理力争的那个晚上,他蹲在墙角边看到的那场大雨。
  直到皮克斯耐心耗尽,打算离开时,温书眠才闭上眼,提出条件。
  “那就让我,亲手送他上路。”
  第30章
  黑暗潮湿的地库牢房,昏暗看不清人影。
  酸腐气息扑鼻,冰冷的铁锈混着血腥气,四下都是血迹斑斑的残忍痕迹。
  俯趴在地,如烂肉般的人影,奄奄一息,只有微弱的胸口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姜砚隐约耳闻,有人靠近,显露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痛意尖锐蔓延,还当是有人又要来严刑拷打。
  自己倒不怕死,就是想到温书眠……
  男人撑在地上的手指,轻微蜷起,划拉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简短血痕。
  外间来人高大,一袭黑衣,整张脸几乎都被遮盖住,直到出示入内证明后,地牢门锁才被打开。
  但很快,对方以迅雷之势,果断劈手,打晕随行的两名安保人员。
  他匆匆拿了钥匙,进入姜砚所在房间,简单检查了伤势后,将人扶起,扯下口罩。
  “阿砚,阿砚。”
  姜砚视线涣散,好不容易聚焦起来,才看清沈为的眼:“温……温……”
  沈为恨铁不成钢,只骂他道:“还他妈念叨呢,半条命都快没了,赶紧跟我走。”
  姜砚摇摇欲坠,挣扎着站起身:“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他……”
  沈为把姜砚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除了你那爱的要死要活的相好,还有谁能有这通天的本事?”
  姜砚心头猛紧,用力抓住他袖口,连忙追问:“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皮克斯既然拿他开刀,那自然是知道了些什么,姜砚生怕温书眠那边出了差错。
  自己皮糙肉厚,挨两棍子,出出血,都是小事儿,他万死不辞,却如何也舍不得,再让那狐狸受到任何伤害。
  这次事发突然,任何人都没准备,连沈为那边,到这时都还迷糊着,说不清楚。
  整套流程,都是由温书眠计划并控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相信那只狐狸精。
  但为了救姜砚,此时此刻,别无他法。
  “他派了一个叫瘦猴儿的人过来找我,交给我一封信和一张园区详细的布局图。”
  “我们约好在这个地方碰面,等救你出去之后,我就带队围剿皮克斯,我们的人已经在园区外埋伏好了。”
  沈为愿意帮忙,事半功倍。
  听到这里,姜砚死气沉沉的眸色,难得亮起几分:“我们能把他救出来吗?”
  沈为微垂下眼,但也果断回答:“能。”
  姜砚欣喜:“我也要去。”
  沈为按住他:“祖宗,你赶紧先上救护车吧。”
  “到时候温书眠回去,你人没了,怎么着,还得把老婆托付给我?”
  “我事先申明,我可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到时候法院判个什么死刑无期,我不会管,就让他自个儿寡着。”
  “管他回去要饭还是怎么样,找爹找娘,我们沈家人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当然,如果你在,你非要跟他好,那这事儿就另说。”
  姜砚没办法丢下温书眠不管。
  他被人连哄带骗地扛出地牢,谁知刚见着点光,就失去意识,彻底昏死过去。
  沈为伸手,把人交给心腹助手。
  视线挪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南部别墅,那里有一盏,是温书眠留给他的信号灯。
  贩毒、走私、诈骗、以及在警方亮明身份的前提下,依旧残忍伤警,证据确凿。
  男人拧眉,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他堵上自己的全部,扬手打了个进攻的手势:“动手。”
  夜半三更。
  温书眠阖眼躺在床铺中,手指捂着胸口,两日前,那里便闷闷地透不过气。
  突然从远处炸起的震天枪响,竟也吓得久经沙场的狐狸,心尖猛颤,紧张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他撑起身子,视线向外,往火光处望去。
  那是姜砚的回家路……今晚,由他点亮。
  “救命,救命,杀人了。”
  方向不明的位置点,狙击手率先开出两枪,处理掉别墅外严防死守的两名安保,现场当即混乱开来。
  内部紧密的防线溃散,后方阵地迅速往前汇集,沈为趁这空档,带上一批精锐,不动声色地潜入内宅。
  其中不具备战斗能力,遇事只能四下逃窜的仆从和阿嬷,跌跌撞撞,打碎了不少楼梯间的古董花瓶。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敢摘了墙上的壁画,冲进温书眠休息的屋子里,抢走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们一边逃,一边放火。
  打翻了的烛火光,顺着窗帘烧上二楼。
  “快跑,快跑,警察来了。”
  “别抢东西,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温书眠用来防身的武器,就藏在枕头底下,但他没打算拿。
  有人趁乱抢劫,自相残杀,利益争夺,意料之中,直至自己眼底,也被这漫天火光染的通红。
  皮克斯满身血气,突出重围,生死关头也不忘回头来寻他:“阿因。”
  男人抬脚踹开房门,急切闯入,像摆脱不掉的鬼魅,拽住被滚滚浓烟呛得快要窒息的狐狸,不管不顾,拼命往外。
  两人外露的肌肤被灼伤,脖颈间熏出烟黑色,发梢烫得起了卷,鼻息间尽是焦糊味,又要用手指捂住口鼻,疯狂咳嗽。
  从冲天火光中逃出来的人,脚步不稳,踉跄着跌倒在院前的草坪里,干呕不止。
  温书眠视线模糊,只看到皮克斯抿唇,背脊直挺,像处理叛徒般,抬手对准自己所在的方向,就是一枪。
  “砰——”地声,狐狸闭上眼。
  骤热骤冷的气温变化,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却没觉得疼。
  等再睁开时,才看到皮克斯枪口对准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刚刚冲进房间里,抢走他两盒钻石项链的小厮。
  瘦弱矮小的家伙,慌不择路,自投罗网,现下腿脚微微抽搐着,躺在血泊中。
  皮克斯蹲下身子,温声安抚,叮嘱他:“我去把人引开,你走小路,和巴颂在北港汇合,那边有我的私人飞机。”
  温书眠不及反应,怀里就被塞了把枪,男人耐心交代,从自己的装备中拆出两把弹夹,又约20发散弹,全交给他。
  现下情况紧急,分散行动,明智之举,同样的场面,温书眠不知经历多少回,霎那间有几分恍惚。
  如幼时般,颠沛流离。
  一次又一次的逃出生天。
  但今日,求生意志,聊胜于无,如行尸走肉般被人拖拽好一段路,才挣扎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