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于是他和和气气对管事笑了笑,道:“是我唐突了,等将军回来,我请将军写了调令再来劳烦。”
  董梁也不多为难鄢璀,只道:“先生无论何时,拿着调令来便行。”
  这边鄢璀回了西院等着虞衡回来,那边董梁找到还在南院指挥着给虞思搬家的青豫说了这事情。
  “论理说这事情不该说给你知道,但我就是多心……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董梁拉着青豫在没人的地方说,“咱们姑娘是老家主留下唯一的血脉了,你又是郎主派到姑娘身边护卫的,这事情我总觉得该说给你听。咱们若不是有老家主一路带着,早十年前就死在帝京了。”说到最后,他叹了一声,“这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动部曲,难不成跟人干仗去?”
  青豫自小跟着虞悫,虞悫当家主后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这会儿听着董梁说部曲的事情,难免就在心中算了一算,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董梁:“平城最近无事,虞家也与人交好,有什么地方用得着部曲?我这两日帮着姑娘搬家没出去,倒是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情?”顿了顿,他猜测着看向了董梁,“总不是还想着什么从龙之功吧?”
  “我昨儿倒是模糊听外面有人在吵嚷,说是代王要称帝。”董梁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早上那鄢璀还说家主升任了右将军呢!”
  青豫想不太出来外面究竟在发生什么,只好道:“这只能劳烦你出去打听打听了,我今日都还走不开。”
  “你放心,我等会就去了。”董梁说道。
  青豫把南院最后的书册家具等物都装箱放好,亲自送到萱草园,然后见到了虞思。
  虞思刚陪着乔氏吃过午饭,乔氏去午睡了,她才有空来看自己新搬来还没怎么布置的屋子。
  听着青豫说了部曲的事,虞思只冷笑了一声,道:“这肯定就是我那个二叔想着从龙之功,打算用家里的部曲去讨好那个什么代王了。用家里的部曲,换掉了他那个没用的杂号将军,也不过只能升个右将军!真是好笑至极!”
  青豫对外面的事情还是有些担忧,他道:“我只怕外面若是有战乱,这些部曲被调走了,府中便要难了。”
  虞思面色凝重起来,她看向了青豫:“这部曲是说调就能调的?”
  “老家主之前倒是有规矩,不许人乱用部曲,得是家主亲自写了调令,再用私印和宝印才行。”青豫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如今就是家主,也没人能拦得住。”
  虞思倒是一顿,她想起来被她塞在画轴里面那两枚印章,可不恰好就是私印和宝印?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觉得有些悲凉。
  自己的兄长到最后都还惦记着家中安危,可却死得不明不白。
  见到
  虞思面色黯淡下来,青豫忙道:“也或许只是他刚做了家主想要盘点家中情形,并不是想要动用部曲呢!”
  虞思叹了一声,并不打算说出那两枚印章在自己手中之事,她还有许多事情要探查,这会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她向青豫道:“你去打探打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内宅总不好天天往外跑的。如今母亲身体也不好,我还得多陪陪她。”
  青豫应下,便不再多留,出府去打听情形了。
  .
  乔氏睡了两刻钟便起了身,她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一会儿梦到虞悫,一会儿梦到虞彻,最后却是自己从悬崖踏空,醒来时候背后一身冷汗。
  喊了丫鬟进来伺候,一抬眼却看到虞思和宝慧一起进来,她竟是惊慌了一瞬,听到虞思温温柔柔喊她母亲,才把思绪给拉回来。
  “你怎么没去睡一会?”乔氏扶了扶有些散乱的发髻,示意虞思到她身边来。
  虞思上前去挨着乔氏坐了,替她拢了拢鬓发,道:“晚上本就睡不好,白天就不睡了。”
  “若是择床,干脆把你在南院睡惯了的那张给搬过来。”乔氏说道,“这边屋子大,都摆得下。”
  虞思笑了笑,道:“早上就是让青豫去搬床,刚才才放好,这会儿让子言去收拾了。”顿了顿,她又道,“若是还睡不好,便来挨着母亲睡。我陪着母亲的时候,总是睡得香。”
  乔氏揽着虞思的肩膀也笑了笑,道:“那就陪着母亲睡吧!”
  虞思就势靠在乔氏怀里,慢慢与她说起了府中诸多事情,说虞衡现在不再是那个什么杂号将军,而是升任了右将军,而关于部曲之事,她一句没提。
  乔氏还不知道虞衡升任的事情,她脸上露出一些意外和惊喜,道:“升任总是好事,将来我们虞氏也有依靠,别人便不敢欺负我们了呢!”顿了顿,她又道,“你小舅舅也当过右将军。”
  虞思很少听乔氏说起外祖舅家的事情,她虽然是在京城出生,但那会年纪小许多事情都不记得,等长大记事一多半是在来平城路上和平城的事情,再加上虞彻和虞悫都不曾说过外祖和舅家的事情,故而她知之甚少。
  于是她问:“那小舅舅现在还好吗?”
  乔氏抿了下嘴唇,道:“你外祖一家殉了前朝魏帝,都不在了。”
  虞思一愣,来不及多想,忙先安慰乔氏:“母亲,我问错了话,你别伤心……”
  乔氏摆了摆手,道:“伤心也早就伤过了,都过了快十年,还有什么可伤心的呢?”顿了顿,她颇为感慨又道,“若是他们还活着,我们还在京城就好了。”
  第7章 萧烈
  魏末大乱始于灵帝征召八十万役夫修建留仙宫。
  彼时虞彻位列三公之一,力劝无果,便挂印而去,之后便以扫墓祭祖为由带着家小离京。
  有人劝虞彻不必如此小题大做,也有人认为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但这些话语在义军席卷魏朝之后都没了声音。
  灵帝被愤怒的义军吊死在留仙宫尚未修好的城楼上。
  围绕在灵帝身边的达官显贵们没有好下场,他们几乎全部都被义军屠戮。
  那时京城无处不是血腥的味道,每到夜晚枭鸟啼叫之时,会恍惚觉得已经到了鬼域。
  然后天下便彻底乱了,各方割据,征伐不休。
  .
  太子萧烈戴着粗麻孝帽,眼眶微红,骑在白马之上。
  他身后是他的父亲、大行皇帝萧慎的棺椁,披麻戴孝的群臣跟在其后,长长的送葬的队伍看不到尽头。
  他面前是那座吊死过灵帝的城楼。
  留仙宫被义军一把火烧得彻底,但城楼是夯土堆成,还屹立在这里,除了被烟熏火燎变了色,和那时候甚至没有太多不同。
  大雪把从前的一切都埋在雪白之下。
  萧烈想起他与父亲一起攻入这座都城时候目之所及的疮痍。
  如今天下初定,原以为就要迎来太平盛世了,谁知父亲会因为征战刘尝受伤去世,谁知道北边的那什么代王祁应又要跳出来谋逆。
  他是不怕什么征战的,那祁应要打便打了,他只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顷刻破碎,又重新回到那四分五裂讨伐不断的乱局。
  若是那样,他便是罪人,他死了都没脸去见父亲。
  慢慢行过了城楼,慢慢行到了萧慎称帝第二年就开始为自己修建的陵墓——那是武兴年间的事情,后来天下一统了,萧慎便高兴地换了隆兴年号,说是治理天下不再靠武力,百姓隆兴才是盛世太平。
  谁知这才隆兴二年,萧慎便就驾崩了呢?
  萧烈抬眼看向了远处长长的神道,高大的石像,还有雄伟的享殿。
  云层低低垂下,风中,旌旗经幡猎猎作响。
  礼官们依照凶礼中繁复的礼节为天齐第一位皇帝举行了下葬礼。
  老天似乎感应到了萧烈的悲痛,阴沉的天开始落下小雨。
  .
  萧烈的登基大礼要在一个月后举行,这一个月间,萧烈就要处理萧慎仓促驾崩留下的乱局了。
  首先是要稳定朝堂,稳定人心。
  其次便是要稳定延续好萧慎生前已经发布的旨意,关于新税制,各地人才征辟,还有各地农事,以及历书的重新测定等等。
  在这些事情之余,还要处理正叫嚣着八十万大军南下的代王祁应。
  若是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若是实在不行,该动手时候还是要果断动手。
  跟随萧慎南征北战最后一统江山的老丞相何懋把这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写在了奏疏上亲手上呈到了萧烈的案头。
  .
  “其实最重要还是先解决了那祁应。”何懋慢慢说道,“先帝讨伐刘尝其实是想震慑这些异姓王,若是先帝平安回京来,恐怕这祁应也不敢跳出来说这些。”
  “我并不怕与这祁应对上,只是我并不想在这时候动兵。”萧烈还未正式登基,也还没有以“朕”自称,“何相可有法子兵不血刃?”
  何懋慢慢捋了捋胡须,看向了萧烈:“却是的确有的。”
  “愿听其详。”萧烈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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