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宁徊之站不起来,痛到面容扭曲。
  而那个目中无人的男人,裹挟着燥热的风尘径直从他身旁刮过,不等传召便大步踏入了天子寝殿里。
  第115章 公平与朕的宠信,你只能选一个
  天际隐有雷光浮现,却又在触及御书房殿顶盘踞的愈发浓重的龙气时,不甘地收了回去。
  沈招大步走入寝殿,环顾四周,却见殿内空空如也,龙椅上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影。
  这么热的天气,那人向来娇气,一点热都受不住,不待在寝殿里批折子,难不成跑去私会野男人了?
  沈招眸光霎时阴沉起来,立在殿中央一动不动,身上燥热的气息很快被殿中的凉意冷却下来。
  “陛下……”屏风后,来福偷瞄殿中的男人,欲言又止。
  萧拂玉抬手打断他,目光平淡透过屏风缝隙,望向沈招。
  只见沈招在原地走了两圈,看着前方台阶上的龙椅不知在想什么,几息后,忽而抬步朝前走过去。
  朝君主的龙椅走过去。
  须臾,沈招高大的身影停在龙椅旁,指腹漫不经心抚摸龙椅上雕刻的金龙,只要再转个身便能坐上去。
  萧拂玉半眯起眼,然后便见那混账低头看了看又闻了闻,忽而轻哼一声,弯腰钻进了龙椅前摆放的那张桌案底下。
  “……”真是高看了这厮。
  萧拂玉不动声色绕过屏风走出去,瞥了来福一眼。
  来福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陛下,好端端您怎么醒了?”
  “外头如此吵闹,朕如何睡得着?”萧拂玉坐在龙椅上,右脚好巧不巧就踩在男人偷偷伸出来的手指上,“一群不省心的男人。”
  “面前的不省心,没回来的更不省心。”
  “陛下,您喝口凉茶,消消气。”来福赔笑,双手奉茶。
  鞋底下的手隐隐有抽回的趋势,萧拂玉无声勾唇,脚下用力踩住,继而不紧不慢抿了口茶。
  桌案下,沈招透过缝隙直勾勾往上瞟,正好看见天子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随着喝茶而滑动。
  就像块被雪白丝绸包裹住的玉石,最适合捏在指尖把玩。
  沈招舔了舔干燥的唇,顾不得被踩痛的左手,另一只手鬼鬼祟祟往龙袍衣摆下钻进去。
  “来福,季缨跪了几个时辰了?”萧拂玉问。
  “回陛下,两个时辰了,”来福顿了顿,叹气道,“这样毒的日头,季统领每日这么贵,怕是迟早跪出事啊。”
  “陛下的气还没消么?”
  消气?
  沈招捕捉到关键字眼,竖起耳朵。
  能让萧拂玉生气,莫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朕方才在榻上,怎么还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萧拂玉冷哼,“敢在朕的寝殿前这般耀武扬威,到底是哪个宫里的狗奴才?”
  来福捂嘴偷笑,道:“总不是御前的奴才,许是行宫里未曾学好宫规的野奴才罢?待奴才寻到此人,定送到陛下跟前狠狠教训一顿。”
  萧拂玉轻轻笑出声,抬脚踩在桌案里头那男人肩上,“沈爱卿,你知道第三人是谁么?”
  “陛下玩够了?”沈招从桌布下钻出一个头。
  “玩你,这么一下怎么够呢。”萧拂玉脚尖微勾,挑起沈招的下巴。
  “还不出来?就这么喜欢钻朕的桌案?”
  沈招扣住他的脚踝,顺势爬出来,侧头吻过他龙靴上的黑龙,“臣钻过的,何止桌案?”
  “陛下,两月未见,您又瘦了。”
  男人逡巡在他身上的目光露骨而灼热。
  萧拂玉往后倚在龙椅上,自上而下睨着他,敷衍回了句:“爱卿也瘦了。”
  “臣可没瘦,陛下要摸一摸么?”沈招挑眉。
  “朕瞧你愈发没个正经,”萧拂玉想起殿外还跪着的季缨,沉吟片刻,续道,“等下朕会让季缨进来。”
  萧拂玉从不会说毫无关联的话,所以……
  “陛下罚他,与臣有关?”沈招放下他的脚踝,又替他理了理衣摆。
  萧拂玉看了他片刻,从桌案上拿起那封密信,丢进他怀里,“自己看。”
  沈招看完,冷笑一声。
  “朕会让他亲自与你道歉。”
  “所以臣要做什么?”沈招抬眸,漆黑眸底暗潮遁于无形。
  萧拂玉轻声道:“看在朕的面子上,原谅他。”
  沈招盯着他,面无表情道:“他要杀臣。”
  “朕知道。”
  “臣若不能?”
  “朕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命令你,原谅他,此事就此揭过。”萧拂玉垂眸,素白指尖拂去男人肩头的灰屑。
  沈招抓住他的手,下颌绷紧,勉强压下眉眼间的戾气,“陛下,这不公平。”
  “公平与朕的宠信,你只能选一个。”萧拂玉朝他微微一笑,眼尾红痣浮动。
  似乎笃定他不会违逆自己。
  四目相对僵持许久,谁也没说话。
  直到沈招慢慢擦去天子指尖上沾染的灰屑:“臣其实别无选择。”
  萧拂玉弯唇轻笑,力道轻柔抚摸男人脸上的胡茬,指腹被刺得微微有些痛意,“听朕的话,就是最好的选择。”
  “来福,让季缨进来。”
  “是。”来福欠身退出殿外,几息后领着季缨进来。
  “陛下,奴才在外头瞧见,宁大人晕倒在殿外,还吐了不少血呢。”
  “吐血便吐血了,都是男人,谁没吐过似的?待他醒来,自是自己便好了,来福公公一个阉人可真能操心。”沈招阴阳怪气插嘴进来。
  来福:“……”
  来福面色铁青,可碍着陛下的面,只得强颜欢笑站在一旁。
  待发觉陛下当真纵容沈招至此后,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阉人怎么了?阉人也是人!不就是少了根伺候陛下的东西么?有何了不起的!
  他……他才不羡慕呢!
  呜呜。
  “陛下。”季缨跪下行礼,冷冽的声音不如往昔,带着中暑后的虚浮。
  “平身。”萧拂玉轻轻踢了沈招一脚,眼刀示意。
  沈招忍气吞声站起身,双手撑在腰后走下台阶。
  背对着天子,他眉眼阴冷不再遮掩,假笑道:“我这一刚回来,陛下便说你有话对我说。”
  “那就快些说吧,说完就滚,我和陛下还另有要紧的事。”
  季缨抬眸,却没看他,目光掠过他望向龙椅上支着下巴看戏的帝王。
  “我要与你道歉。”
  季缨薄唇微扯,平淡开口:“那日回京路上,埋伏偷袭害你重伤的幕后主使是我。”
  第116章 绣春刀使用法则
  “哦,无妨。”
  沈招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反正……本该你付出的代价,陛下都会用其他法子亲自补偿给我。”
  季缨:“……”
  季缨脸上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沈招转身走向萧拂玉,“陛下,臣已经接受了季统领的道歉,可以让他滚——”了。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响。
  季缨晕了过去,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来福,去宣太医。”萧拂玉皱眉撇开凑上来的男人,看向倒在地上的男人。
  来福不敢耽搁,匆匆离开。
  领着太医回来时,来福一眼瞥见殿外被小厮拖着的宁徊之,忙催促太医快些走。
  谁知还是被眼尖的小厮瞧见。
  “来福公公!快救救我们大人呐!”小厮身板比宁徊之还弱上几分,拖着晕倒的人气喘吁吁,满眼期待,“陛下那样重视宁大人,这太医定是为咱们大人请的吧?”
  “行吧,”来福强忍不耐,勉为其难压低声音,“吴太医,给他凑合看两眼就行了,陛下还在里头等着呢!”
  吴太医茫然点头,蹲下身翻开宁徊之的眼皮,“哎哟!”
  来福隐隐期待:“怎么?要死了?”
  “那倒不是,”吴太医疑惑道,“这位宁大人本就心口受了伤气血两虚,后心又这样挨了一脚,怕是要昏迷个四五日。
  虽说寻常人皆是如此,可老夫分明记得,当初宁大人被那位呃……那位沈大人在崇明殿捅刀子时尚且没有这般严重,第二日就自个儿醒了,今日也是奇了怪了。寻常男子的体质不该下降如此严重才是。”
  太医院里都知道,这位宁大人的脉不能像寻常男子那般看。
  而今日这般再寻常不过的变化,于这位宁大人而言,却像是一向被老天爷眷顾的紫微星,有一日忽而也开始黯淡了一样,玄乎得很。
  说着,吴太医给宁徊之扎了两根,“暂且稳住了脉象,可莫再晒着了。”
  来福心中一喜。
  这样的好消息禀告给陛下,陛下定会满意。
  他脸上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哎哟,宁大人也忒可怜了,还不把你家大人扶回住处好生歇着?”
  小厮本以为帝王如此偏爱宁府,怎么也该把人安置在天子寝殿侧殿才是,心里忍不住嘀咕,这御前伺候的人未免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