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无可救药。”
  余光瞥见楚云峥的身影,谢铎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恍惚,可其间又掺杂着了然,“你果然还活着,可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楚卿,有你陪朕一同下地狱,也不算寂寞。”
  一支羽箭带着惊天的怒意,从谢铎的肩骨处穿透而过,将人带倒在圈椅里。
  叶渡渊无论如何都忍不了这个畜生对岑溪的诅咒,当年做过的桩桩件件都还未曾清算,如今竟然还敢攀扯。
  可随着这道肩伤,同时口吐鲜血的却有两人,楚云峥再也承受不住地跪了下来。
  眼前漆黑一片,胸口处爆裂开极致的疼痛,口中血腥气蔓延,血液好似无论如何都吐不完。
  叶渡渊听见声音转头,眼前这一幕却让他目眦欲裂,丢开弓箭,滑跪过去把人抱起,想去擦他唇边的血,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
  一直在汩汩流淌,很快就染红一小片地毯。
  “岑溪,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颤抖着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生怕会让他雪上加霜。
  楚云峥半合着眼眸,面色青白到灰败,已经看不出丝毫光彩,唇瓣动了动却连气音都发不出来。
  他就像被人吊在悬崖边木偶,只拿最后一根丝线牵着,一旦这丝线断裂,就是粉身碎骨,堕入无尽的深渊。
  “呵,咳咳咳,哈哈哈哈。”
  谢铎呛咳了几下,而后猖狂的笑声在殿内回响。
  “朕说过,要让他陪葬的。”
  谢铎就像不知疼痛一般,握住那支穿过大半的箭 ,猛地往外拔出,血液喷溅,他只是咬牙忍着,依旧在笑。
  楚云峥的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上挺,而后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慢慢落下,胸口处再看不清起伏。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地上,叶渡渊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铎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语气里满是暴戾,“你做了什么,说!”
  衣领勒住脖颈,阻拦呼吸,谢铎一边费力地吸气一边咳着血沫,可眼里还是挑衅,“你不是想杀我吗,杀啊,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叶渡渊心头一震,想到当初岑溪的话,“你给他下蛊,怎么解,只要你说出方法,我可以留你一命。”
  可谢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绕我一命?你不是恨我入骨吗,叶渡渊,你现在装什么深情,如果不是我,他应该数月之前就已经死在你手上了吧。”
  “况且,朕也不想活,朕只想要他死。”
  谢铎一直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被拿捏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南安殿外火光冲天,一时间浓烟滚滚。
  众将士们忙着救火,殿内也只有小部分守军。
  房梁上开始落灰,老式的建筑结构也不够稳固,没一会儿柱子就开始颤。
  一把撇开他,叶渡渊回身去将楚云峥抱起护在怀里,大步往外走。
  谢铎就这么仰躺在地面上看着穹顶,这场火和三年前的好像,可惜了,这历代帝王待过的地方到底要付之一炬了!
  第78章
  因着那一句, 我若死他亦得死。
  叶渡渊到底还是留了谢铎一条命,命人严加看管,给他吊命,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了。
  因为他赌不起, 也承受不了失去岑溪的代价!
  “如何,哎呀,你说话呀, 可急死人了。”
  叶承江要在军中□□,而宫里如今乱成一团也得有主心骨,叶渡渊说什么都不肯走,徐芸来了说替他看着, 也不行。
  面对徐芸的问题,和梧的脸色沉重, 这脉象分明就是将死之兆,无力回天。
  叶渡渊的身体绷得很紧, 就像一张撑到极致的弓, 再多一点点就会断。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楚云峥那青灰的面上, 徒劳地在等一个审判。
  和梧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想给他们无望的期盼, 让开床畔的位置,“你再看他一眼吧, 到底是我医术不精。”
  但事实上, 他已经是这世间医术最为精湛也最有天赋的那一类人了。
  “太医呢,让人去把太医都叫来。”
  听见这宣判,徐芸尚不死心,忽然想到这宫里应当还有一群汇集了天下英才的医者。
  可即便是这群胡子花白的老医官, 在看过后也都只是跪下请罪。
  急促无根,断续不匀,这分明就是死脉,绝无生还的可能。
  叶渡渊一直挺直着的脊背在这一刻弯了下来,“都出去吧。”
  和梧还想再说些什么,都被徐芸制止,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看着他们一路走到今日,怎么会不心疼呢!
  在他的榻边跪下,叶渡渊执起那只冰白的手贴到面上,明明半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冲自己笑啊!
  心痛到极致,根本就不会再有泪了,一口温热的血喷出,沾湿了楚云峥冷白的面。
  “对不起,岑溪,对不起。”
  他仓皇地去抹,却根本擦不干净,慌乱的动作之下,带出了那人胸前一直挂着的玉牌。
  那观音慈眉善目,为何不肯渡心诚之人!
  楚云峥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渐渐衰败,就像随风扬起的沙,既握不住又留不下。
  为何上天不能再眷顾他一点,再给他一次奇迹呢。
  奇迹!
  叶渡渊的悲伤在这一刻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他俯身在楚云峥没有温度,透着苍白的唇上碰了碰,用祈求的声音告诉他,“岑溪,再撑一下,再等等我。”
  步伐踉跄地走在宫道上,对所有人的行礼都视而不见,他要去见谢铎,当初既能救岑溪一次,那就一定还能救第二次。
  没有被关进水牢,谢铎被囚在他此生最为厌恶的地方——冷宫。
  叶渡渊不让他死,却也没想叫他好好活。
  “朕就知道,你会来。”听到推门的声音,谢铎还维持着君王的高高在上,“他快死了,对不对。”
  声音里还有根本就不想藏的雀跃。
  可如今这些都不足以激怒叶渡渊,他只想知道,“当初,你是怎么让他起死回生的?”
  本以为要用威逼利诱,可谢铎却完全出乎他意料地只是笑了笑,而后把方法一字不差地告诉他。
  “苗疆有种蛊叫同生蛊,顾名思义,就是共享生命力,他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朕愿意分享寿命给他,可如果朕亦命不久矣,那他自是难以为继。”
  给了他希望可不够,谢铎还要让他失望。
  “可是苗疆百年只出了这一对蛊,叶渡渊,你再是战无不胜也救不了他。”
  知道方法又如何,无法复刻的希望不如没有。
  谢铎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一刻他认为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叶渡渊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没给他任何情绪的甩袖离去。
  他在逼迫自己冷静,岑溪还需要他,他不能慌,走出冷宫这不见天日的围墙,冰冷的声音响起,“搜,我要找到谢铎藏在这宫里的蛊师。”
  光凭谢铎一人之力做不到这些,他们既不懂蛊,那就去寻懂的人。
  龙琳本可以趁着混乱溜出宫去,可她并没有走,又或者说在听闻南安殿内发生的一切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既然走不了,那就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吧。
  在被人绑缚着带到叶渡渊面前时,龙琳并不慌张,反而点头道,“见过将军。”
  “这世上还有同生蛊吗?”
  叶渡渊并没有和她转弯抹角的时间,既要问那就直接问最为关键的。
  “没有。”
  她之前的话并不是在诓灵帝那个疯子,南疆确实没有第二对。
  “想好了再说。”
  叶渡渊提起染血的刀,用巾布从顶端开始擦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龙琳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可那来自武将杀伐里锻炼出来的戾气,逼得她不得不服软,“真的没有。”
  可这话说完,她又赶在叶渡渊彻底变脸前补充道,“但是我能帮你救人。”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叶渡渊仿佛还听到了“铮”的一声,那是心弦绷到极致又倏然放松后的反应。
  可这也只是一线生机,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急切,只是冷淡道,“说说看。”
  “先给她松绑。”
  到底有求于人,叶渡渊可以先予她一些恩惠。
  龙琳揉了揉被勒得通红的手腕,不敢挑战他的耐心,“蛊虽说只有一对,但是可以取出再种,换个生命力强劲的宿主,就可以继续替他强行续命。”
  “但是有一点我得说在先,经过人血蕴养的蛊虫活性远胜从前,再种的成功率最多只有六成,一旦失败,双方都得死,而且种蛊的过程极为……”
  “什么时候能开始。”
  叶渡渊并不在意那些风险,只要能有办法救岑溪一命就行。
  “嗯?”
  “现在就开始吧,只要你能救活我想救的人,我的死活不用你负责,并且我能予你苗疆百年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