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萧玥松了手退后两步,面上也没有丝毫害怕,被萧柯的掌风带倒时也不过只是捂住脸坐在地上。
  不是想让她嫁给君王吗,有哪个君王能忍受枕边躺着一个时时刻刻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呢!
  萧柯亦不曾想到,萧玥竟然胆大妄为至此,难得不知该怎么辩解,“陛下,玥儿她……”
  “我失心疯了,是吗,阿父!”萧玥平静地站起身,走到耶律璟的案前,低头看他,“大汗,萧玥所做皆为己心,还望您莫要迁怒他人。是下狱还是处死,我都认。”
  非吾所愿,虽死不从。
  倒是个有气节的。
  耶律璟大笑出声,引得众人侧目,他握住还在一直流血的手,“你倒是有点意思,本汗喜欢。你与我来,亲自给本汗包扎,包得好便恕你无罪。”
  用另一只手拽住萧玥的袖子,强硬地把人带走,走了两步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头都没回地丢下一句,“本汗既受了伤,那今夜的拜火仪式,就有劳宰执代行了。”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自辽建国时起,除夕夜的拜火仪式就必须由君王亲至,从无例外。
  将众人反对的声音隔绝在身后,耶律璟拉着萧玥径直出了大殿,只留萧柯在原地不知思索着什么。
  将人带回主殿,关上殿门,耶律璟自去拿了药箱,给伤处浇上烧酒消毒,倒上金创药,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沉默地拿过白布往上裹。
  伤处不浅,血液也一直在流淌,不过是用力裹紧以压迫止血。
  萧玥本只是冷眼看着,可到底是己过,上前一步,接过那条白布,“我来吧。”
  看她一眼,耶律璟放手让她来,“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所以不愿嫁与本汗。”
  萧玥手上一抖,可动作没停,一圈又一圈地替他包扎好伤处,垂眸回答,“臣女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第65章
  “不必急着否认, 本汗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
  “那您又是何用意?”
  萧玥没有多辩解一句,反倒是在他对面落座。
  本就是死局,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眼下更差了。
  “你做我三个月的可敦, 不行周公之礼, 你照样应付萧氏,只不过,得按我说的做。三月后, 病逝,意外,总有一个理由可以还你自由,到时嫁娶随心, 钱财我会给你备足。”
  耶律璟给出的条件完全能解萧玥眼下的困境,她本就没得选。
  但萧玥只用了一秒就把问题抛了回去, “您凭什么觉得我会背弃供养了我十数年,让我锦衣玉食至今日的家族?”
  听见这话, 耶律璟愣了片刻, 在这高门大户里谈真心未免荒唐, 他就从未设想过萧玥会拒绝。
  “你今日所为不足以为证吗?”
  刺君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我只是想求个解脱,无意伤您。况且以阿爷如今的地位,便是您有意追究, 也不能对萧氏全族如何。”
  这是萧玥敢这么做的底气,来自萧家的底气, 也是耶律璟一定要拉萧家下马的原因。
  “婚期还有六日,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考虑好了来找我。这五日你就留在宫里,大礼前一日我让你回去。”
  若是现在让她回家,只怕萧柯不会轻易放过。
  拜火仪式, 代行其职,让萧柯离权力再进一步,体会到百官朝拜,万人之上的实感,才是某些动机最不可遏制的催化剂。
  本就要做的事情,耶律璟不介意推他一把。
  更鼓响起,已至深夜,街市上的人潮渐渐消散,人们三三两两归家,喧嚣终究归于平静。
  除夕夜放水灯是齐人的习俗,叶渡渊走了三条街市才寻到一个卖小纸船的店家,又去买了蜡烛和纸笔,还有一小株花。
  楚云峥坐在街心的馄饨铺等他,委实是有些走不动,也有些饿了。
  叶渡渊买齐东西赶回来时,热腾腾的馄饨正好上桌,冒着白雾。
  虽说面具遮了楚云峥的半张脸,可露出来的一半还是肉眼可见的气色不好,叶渡渊担心地摸上他的脸,感受到有些凉。
  “不舒服吗,要不不放水灯了,吃些东西垫垫,咱们早些回去休息。”
  抓住他温热的手握到掌心,楚云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坐下来吃些东西,一会儿就好,该去祈福的不能少,咱们还要一起守岁呢。”
  楚云峥一贯是能忍则忍,他们难得能一起过除夕,说什么都不肯错过。
  叶渡渊也清楚这一点,才会吃一口馄饨就看他一眼,生怕这人是在强撑,毕竟有前科。
  都被他盯烦了,楚云峥用筷子轻敲他的碗沿,“好好吃完,等会儿凉了。”
  大抵是真的不太舒服,他这一碗馄饨只吃了一半就有一下没一下地不再往嘴里送,但又觉得剩着浪费,还想勉强自己再吃两口。
  被他敲打过后,叶渡渊很快就吃完了自己这碗,他进食本就快,军中的时候更是不挑,一抬头看见这一幕,几乎没想就把碗递过去,“倒给我。”
  见楚云峥没有动,他自己上手,干脆就着他那碗,用勺子三两口就吃了个干净。
  觉得他吃的太少,还又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再给你买些别的?”
  这样高的个子哪有半碗馄饨就能喂饱的,对叶渡渊来说,亏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他的岑溪,这个不行那就换其他的。
  知道他不好敷衍,楚云峥也不瞒他,“胃脘不太舒服,吃不下。”
  许是呛着了风,一直胀着顶得难受,陪他在这街巷里乱窜,更是不舒服的厉害。
  “难受得很?”
  叶渡渊也不再多问,干脆上手去摸,隔着衣服摸不出什么,就用手给他暖着,不着章法地轻轻摩挲。
  这铺子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之间委实是太过亲密。
  拉过他的手,楚云峥微微皱眉,“走吧。”
  想带他回去,但知道劝说会无果,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与他一路走到水边。只是走到半路,楚云峥明显气力不济,站在原地缓了许久,就拽着他的手,低着头也不说话。
  叶渡渊在旁边看着干着急,问也只会得到一句没事。
  实在是看不得他这样强撑,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这儿没什么人,上来,我背你。”
  按照他这样的速度,只怕等到水边都要第二日了。
  楚云峥也没有推拒,顺从地伏上他的后背,任由他扣住自己的腿弯,把自己背起来。
  在楚云峥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背他,这个背脊很宽阔也很温暖,是他从前的求而不得。
  知道他累,也怕他这时候睡着会着凉,叶渡渊就一直絮絮叨叨地与他说从前。
  不提过往这三年,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谢铎究竟做了什么,才能把岑溪原本康健的身子糟蹋成而今这副模样。
  到了水边,楚云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水灯上的字还没写,倒是疏忽了,不过也无妨,叶渡渊微微躬身,让他拿自己的后背当几案先凑活着用。
  笔是提前浸润过墨汁的,楚云峥手腕微提,落下几个字,待墨迹干后,折起来放进了小船里。
  “不能给我看吗?”
  叶渡渊凑了过去,起身时那纸张已经被放进了小船里。
  楚云峥摇了摇头,声音很轻,“看了便不灵了。”
  心疼他身体不适,脸色苍白的吓人,叶渡渊也不舍得闹他,他说不看那便不看。
  “纸张买的够,不写一张吗?”
  见他丝毫没有动笔的打算,楚云峥才开口问。
  眼下只想早些结束,带他回去休息的叶渡渊,心里丝毫没有对放水灯的执念,“我只希望你的愿望都能实现就好。”
  叶渡渊拿起那艘小纸船,把它放进水里,用手推了几下冰凉彻骨的河水,看着那船顺流而下,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好了,水灯放完了,我们回去吧,抱你,好不好。”
  叶渡渊虽是征询,可用的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
  楚云峥本也有些站不住,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脚步轻点,叶渡渊用了轻功,没回辽王宫,反倒是去小院找了和梧,辽族的医师他不太信得过,用药剂量把握也不是很到位。
  和梧在辽国的这几日也不曾闲着,去医馆做工,学习辽人制药的技术。
  当初续筋散的药方他参透了许久才参悟,这种别具一格的配药方法委实有趣。
  叶渡渊他们进门时,和梧还在挑灯记述近日所学的心得。
  院中有带来值守的人,他倒是不担心会有安全隐患,是以有人进门,他便知晓是谁。
  听着脚步声,是两人,和梧连头都不曾抬,“放床上吧。”
  把毛笔放下,和梧净了手走到床边,见人在昏睡就没说什么,捞过手腕开始把脉,其实光从脉象也看不出什么。
  “你去煎药吧!”
  看着杵在床边当木头的叶渡渊,和梧毫不客气地使唤,想把人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