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更是从未有过像这些时日那种仿佛快要羽化登仙的虚弱。
  “他有心疾?”
  和梧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相当不确定,“像,但又不完全一样。心脉受损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是什么所致,药物或者外力都有可能。”
  再加上心口绞痛的症状,更是相似,“具体得等他醒了详细问。”
  “不过有一点我得同你说明,你若是本就想要他死,那么放任不管,他也活不了太久,你要是还想他活着,那就不能如此反复。”
  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和梧凭借着一颗仁心,给了叶渡渊最陈恳的建议。
  “什么意思?”
  明明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叶渡渊却像是听不懂一样,反应了许久。
  “意思就是天年不遂,寿命不长。”
  “可他原来很是康健,在云京鲜少有人能是他的对手,他的武艺也很好。”
  不知为何,叶渡渊突然有些慌,言语间都变得混乱。
  他是恨楚云峥,可一旦要直面“死”这个太过残忍的字眼,叶渡渊还是下意识地逃避。
  恨是恨,可爱意也没有完全消失,就这么来回拉扯。
  “懂了,要是想要他活得相对长久一些,那就少刺激他,好好养着,十年光景老夫努努力也还是能抢回来的。”
  就叶渡渊这两句话,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但,故意冷着一张脸,“我带他回来,不是要供着他当祖宗的。”
  “那别救了,扔出去一晚上,你不管他就死透了。”
  也就和梧敢这么和叶渡渊说话,半点情面都不留。
  这样别扭的性子,也不知到底是像谁。
  “你真的相信他和我爹的死无关吗?”
  叶渡渊心里有一道坎还没迈过去,叶承江的死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
  和梧知道这孩子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无论真假,但是他不能引导。
  “小渊,我信不信并不重要,关键在你自己,我相信你的心里一定会有答案,只是时间问题。”
  循心而定,那就是希望他活着。
  “和大哥,我不想他那么早死,十年不够,还望您多费心。”
  “好,那我一定竭尽全力救他。”
  这一次,楚云峥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临清醒时胸口处的闷痛都没有止息。
  醒来看见的还是最清闲的和梧。
  虽说侍弄花花草草和服侍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但和梧还是明显疲惫。
  见到人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睡得久只是身体虚,醒不过来才是要出大问题。
  趁着人还不算完全清醒,这时候应当最好问话。
  和梧还是随和的将他扶起,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一会儿后才冷不丁地问,“你有心疾,是什么时候的事。”
  虽然思绪在放空,但楚云峥也没有完全放松,听到这话本就没什么力气的手抖了抖,茶水泼了半床,一片濡湿,很快就变得冰凉。
  给人把被子先换了一头,和梧并没有放弃询问,“在我面前,你不说实话可不行,只有知道症结,我才能对症下药。”
  见他还是沉默,不肯多言,和梧这才拿出杀手锏,“小渊说要我尽力留你一命,不想你太早走。你要是不配合,我可没办法交差。”
  提到叶渡渊的名字,楚云峥一直绷紧着的背部才微微松了下来,心绪很是复杂,但到底不那么抵触了。
  拥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好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是心疾,甚至也不是病。”
  第26章
  “那是什么。”
  对于和梧这样在医学一道上甚是痴迷的人来说, 这会儿才是真的有了责任之外的兴趣。
  “是蛊,噬心蛊。”
  当年域外朝贡,灵帝最为满意的一件贡品。
  当然要用在他最不满意的人身上。
  蛊毒这种东西, 和梧有所耳闻, 但涉猎不深,因为实在罕见,而且太过阴狠, 上不得台面。
  “你身上是子蛊的话,那母蛊在何处?”
  解蛊不似解毒,操作起来难度极大,条件还多。
  听到这个问题, 楚云峥的唇角泛起一抹苦笑,而后又像是释然, “在云京,谢铎的密室里, 域外朝贡时除了蛊毒, 还有蛊师留下任他驱策。”
  那是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 那夜热闹喧嚣之后只留下死寂。
  被绑在冰冷的铁床之上,脖颈之间划出小小的刀口,血珠慢慢凝结, 形成一道血线。
  米粒大的蛊虫被血腥气吸引,顺着线条往里爬, 血管在痉挛收缩, 又痒又疼,直至它完全消失。
  陷入昏迷之前,楚云峥的耳边是那如鬼魅一般的呢喃,“楚卿, 你的命只能由朕来定。”
  “这种蛊是子母同生,还是只要毁掉母蛊就可以使子蛊消亡?”
  这二者天差地别,但无一例外都是把命交到别人手上攥着。
  沉默地摇了摇头,楚云峥自己都不知道。
  谢铎其实没催动过几次蛊毒,但听宫里的太医提过,蛊虫对心脉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滴水穿石,日渐虚弱,即便不用母蛊,他的身体也只会越来越衰败。
  不过是钝刀子割肉和速死的区别罢了。
  “这件事,不要和阿渊提起,拜托您。”
  数着日子过,如何能不痛苦,这种痛,他不想多一人来承担。
  对上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眸,和梧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也不能去欺瞒自己的主上。
  可心念流转之间,想到一种可能性,他还是答应了楚云峥的请求。
  他不敢赌叶渡渊疯起来的程度,若是有不管不顾攻入云京的念头,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虽说生擒灵帝,还主帅一个清白是最终的目标,但目前显然还没到时候。
  “蛊毒这种东西药石无医,但你身体亏空太过,我只能先帮你补着,只怕用处不大。”
  “好,多谢您。”
  主院里,叶渡渊坐在高台之上,九福就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低气压弥漫,他能感受到主子心情很不好,自然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正逢小厨房来送点心,九福赶忙接过,讨好地递上去。
  摸了一块放到嘴边,叶渡渊眉心微蹙,怎么这么甜。
  看主子这个表情,九福当即碾了一点碎末尝了尝,没尝出什么不对,但还是准备端下去。
  只是才刚准备撤走就被拦住,“药苦,送隔壁去吧。”
  楚云峥最喜甜食但藏得也最深。
  这下九福是真猜不透主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把人挂城墙外的是他,让和大夫尽力救人的也是他;不愿意多待的是他,关心人家药苦不苦的还是他!
  这不是分裂吗?
  但他没胆子问,可惜又不会藏,有点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
  九福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爷,咱对隔壁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态度,您不明示,我猜不出来啊。”
  就算是肚子里的蛔虫,也爬不出这九曲十八弯的回路。
  反复无常的。
  真要让叶渡渊说,他也说不清。
  “先跟以前一样吧。”
  以前是哪样?
  以前是得了什么好的就差他巴巴的给人送去,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第一时间来回禀,一颗心就这么点事儿了。
  早这么说的话,九福可不就是懂了嘛!
  “从明天起,你就跟着他,替我把他看好,别让他轻易死了。”
  他不信楚云峥却也看不清自己的心,这几年他也尝试过去调查当年的事,可惜均无所获。
  他既这么说,那自己姑且信一半,再让人出去找。
  不急着给人定死罪!
  九福再度出现在楚云峥面前,端着一碟子精巧的糕点,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后反差太大,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楚大人,主子说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不光糕点,他还自掏腰包买了一小袋蜜饯,可好吃了!
  楚云峥靠在床头喝药,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本也无用的物什,没太大胃口。
  “跟着我,可没有赏银拿。”声音低哑又无力。
  这话不假,现如今的他用身无分文来形容都不为过。
  九福也是个小财迷,听到银子眼睛瞪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那无妨的,主子给的够多了。”
  主子说等他年岁够了就给他寻个好姑娘,早早就给他备下了一大笔钱,能买个三进三出的院子。
  楚云峥低低咳了几声,犹觉得有异物堵在喉口,怎么都不爽利。
  “怎么会让你跟着我。”
  九福这孩子打小就在叶渡渊身边伺候,等闲不离身的。
  “主子让我看着你呀!”
  别一不小心把自己弄出个三长两短来。
  话只说到这里,自然容易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