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可名状,不可直视,不可被定义。
  幸好这个星球也有庇护的神明,这是一个神明和人类共存的时代,那些神明联手封印了他——对此他没什么感觉,那时候的他还是绝对理性的,地球神明封印他的理由很充分。
  很快,意外就开始了——人类文明由最开始采摘耕织的母系文明,逐渐发展为封建专制的父权社会,男性窃夺权利的过程残暴而血腥,很快,血色笼罩了这片大地,神明试图挽救,却无法对抗天道,最终,他们抛弃了人类,飞升到了更高维度的空间。
  人类失去了神明的庇护,于是通过修炼的方式,企图再造神明,但无论人类怎么努力,终究不能和那些混沌之中诞生的真神相比。
  就在这个时候,蚩氏通过神明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他,他自称大巫,请求蚩双流赐给他力量,作为交换,等到他大道得成之后,他会想办法为蚩双流解开封印,还他自由。
  蚩双流答应了他,赋予了他远超凡人的力
  量,或者用现代的话来说,这叫‘异能’。
  事实证明,那时候蚩双流并不知人性为何物。
  十年后,他等来的不是自由,而是一场杀戮。
  蚩氏通过人祭和血食的方法修炼,力量越来越强,他带着部落的强者来到蚩双流的封印之地,却没有履行诺言的打算。
  ——他们给蚩双流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他们的肚肠。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他们分食了他。
  他们设法抽出了他的精神体,但由于高维神明的精神体无法销毁,他们只能设下禁制,修建巫庙,利用信仰之力世世代代地压制他,削弱他。
  当时蚩双流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剥皮拆骨,吃入腹中。
  ——憎恨,愤怒,痛苦,暴怒,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的情绪。
  残暴,血腥,贪婪,欺骗,背叛,这是他对人类的基础印象。
  在之后的数千年里,这个基础认知并没有被打破,反而不断地加固。
  蚩氏因为统治手段血腥,百年之后,终于被其他部族联合消灭,但这所巫庙却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帝王将相和一些特定人群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世代流传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人会来到巫庙许愿,许下无数个肮脏的,黑暗的,见不得光的愿望。
  他见过父亲为了谋求重利,不惜把儿女推入盛满沸水的大釜,令诸人分食,举行了一场人祭。
  他见过丈夫为了另娶高门妻,污蔑妻子在庙中私通情郎,他把被迷晕的妻子捉出来,在她身上铺上干草,点火将她生生烧死。
  他见过统治者为了江山稳固,耗费人力物力锻造至尊铜鼎,又把十数奴隶推入锻造池,美其名曰人血造神器。
  日月照常轮转,四季如旧更替,人类却总有新花样来折腾自己的同类,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戏中,他终于堕落腐烂,他学会了欺诈,矫饰,学会了伤害,杀戮以及...复仇。
  最开始,他是没有激发人欲望的能力的,但在人类日复一日地血腥浇灌中,他获得了这种能力,但因为蚩氏设下的禁止,他无法直接对人类出手。
  ——但禁制并非完全没有空子可钻,只有在人类对他起了恶念的时候,他才能进行回击,所以他利用欲望之力,勾起人心中的恶意,在这样的狩猎中,他的力量终于得以缓慢地恢复,只是还不足以冲破禁制。
  十多年前,地球迎来了一场特大的陨石雨,封印他的庙宇被陨石砸中有所松动,他抓住机会得以离开,又用蓄积的力量为自己锻造了一具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的身体,然后撬动因果,引来了太阳伞公司,又做完最后一件事,他放心地陷入沉睡。
  苏醒之后他才知道,人类已经进入文明社会,他本来以为会有些新鲜事儿——事实正相反,人类还是千百年来的那个德行。
  陆阔的父亲日渐衰老,他从蚩双流身上看到了永生的希望,后来又被他的力量吓破了胆,想方设法试图销毁他。
  陆阔是个野心勃勃的资本家,一直试图参政夺权,他曾利用资本操纵多个小国的内政,让多个国家民不聊生,也因此惹来无数仇家,为了保命,为了操纵政坛,他一直渴望掌握类似核威慑的力量,明知道蚩双流危险至极,却还是想方设法地要驯化他。
  白淼为了治疗自己的基因病,毫不犹豫地让一些低阶异能者和普通人作为试药工具,就是因为她的傲慢和冷漠,最终成为了被种下诅咒的奴隶。
  第五个a级强者死于色欲,第七个s级强者想要突破等级,所以利用自己的异能试图吞噬他。
  欲望催生恶意,这些人要么被他杀死,要么沦为他的奴隶。
  人人都是如此,沈润又有什么例外呢?
  ——更不用说她还是蚩氏的后人,那个阴险歹毒,为了获得力量不择手段的蚩氏的后人。
  他需要操纵沈润,找出解开禁制的方法,然后...清扫人类,把地球变成适合他养伤的巢穴。
  唯一的问题是...沈润的欲望是什么?她会有怎样的恶意呢?
  他很快会得到答案的。
  蚩双流闷闷地笑了声。
  ‘啪’的一声,他打了个响指,一切恢复原状。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9章
  快九点的时候,沈润才坐上公司的最后一班车,车子刚开出园区,她就觉得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沈润回头看了眼,后排零零散散坐了几个研究员,都在低头刷着手机,但那种隐约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心里难得有点毛毛的,一下班车就匆匆跑回了老破小出租屋。
  合租的舍友还没回来,屋里漆黑一片,她费力地把老式铁门拴好,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沈润吓了一跳,等看清来电显示屏上的‘妈’字的时候,提着的心才缓缓落回肚子。
  她不自觉咧开嘴笑了:“妈?”
  她摸着黑,边接电话边往卧室走。
  电话那头传来略带乡音的女声:“小润啊,吃饭了没?”
  问完之后,她也不在意沈润的回答,自顾自地抱怨起来:“...你堂哥又来找你爸借钱了,我才说了几句家里没钱,你爸气的差点动手打我,他就知道在亲戚跟前充面子,也不看看兜里那几个钢镚儿,转头又给你堂哥转了三万...你哥那女朋友也不省心,她家里说养出个大学生不容易,至少得要二十万彩礼,咱家哪来那么多钱,可你哥也到年纪了,总不能不结婚...”
  按照以往,她吐苦水吐到这儿,沈润就该主动掏钱了。
  但...沈润看了眼卡里两位数的余额,顿了下,一时没开口。
  沈妈妈没等到沈润的及时回复,继续唉声叹气:“家里那点钱都被你堂哥他们借走了,剩下的钱你爸又看得紧,妈现在手头连个买馒头的钱都没有...”
  月底沈润最穷的时候,天天馒头就腐乳,她自己吃半个月馒头倒没啥感觉,听她妈也这样,她立马心疼了:“我这儿还有点,你等我给你转过去,你也吃点好的吧,别老东省西省的。”
  她离职又欠债的事儿一直没跟家里说,她之前的客服岗有一定的销售性质,她又肯吃苦肯加班,所以收入还算可以,三五不时还能帮衬她妈一点儿。
  陆董昨天看出来她经济不宽裕,私下给她转了三千,说是提前预支工资,她想了想,给她妈转了一半过去。
  ——幸好她现在吃喝坐车都有公司一手包办,甚至基地里还有专门洗漱休息的地方,平时基本不花钱。
  沈妈妈声音里终于带了点笑:“还是女儿知道心疼妈。”她话里带了点试探:“你最近工资是不是又涨了?能赚多少啊?”
  她目前实习期工资是三万二,转正后得有四万,听说干满一年薪资还会涨,只是她现在还没通过实习期,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
  她岔开话题,含糊道:“还是那样儿,勤快点就有的挣。”
  “那就好,要有好岗位记得帮你哥介绍介绍,你们是亲兄妹,得互相帮助才行,再说你哥是男的,工作上肯定比你强点儿。”
  沈妈妈叮嘱了句,又道:“你也是,别光忙工作,婚姻大事也得留神,趁着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比你在外面打拼强?要是有个男人给你撑着,你也不至于这么累了,妈还能跟着你享享福。”
  沈润说是老实,其实骨子里很要强的,就不乐意听这话,她又一向是有啥说啥的:“我哥厉害,你怎么不问他要钱?你倒是趁年轻嫁了,也没见我爸给你撑着!你老公的福都享不上,还指望享女婿的福呢?”
  她说话一向是这个创死人的画风,沈妈妈给噎得半死,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这死孩子...”
  沈润心里不痛快,直接挂了电话。
  她摸黑坐在床上,托着下巴走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