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面的距离不远,我刚站稳,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刃就直冲我面门上来,我瞬间侧身躲避了过去,接着就看见面前一个黑乎乎的人低声地笑着,收了刀回刀鞘。
  “呲”地一声,是煤油打火机的声响,蜡烛的火光即刻间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我的眼睛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光亮,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准确来说,这个人已经被血糊满了全身,成了名副其实的“血人”。
  白神仙从头到脚都是干涸的血,衣服已经被血浸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浑身的皮肤都是灰白的,我愣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身上不断滴下来,这才发现那颗子弹造成的血洞开在他胸膛偏上的位置,现在还在淅淅沥沥地滴血。
  我还没做出反应,白神仙就两眼一翻倒了下去,蜡烛和刀都掉在地上,我顾不上捡,赶紧上去搀扶住他,抬起头,那些档案柜子边上放了张行军床,我连忙把他挪过去。
  他手指动弹着,有气无力地嘿嘿笑:“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来,那样你就能闻见我臭气熏天的尸体了。”
  我更加觉得这人是真的不太正常,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嘻嘻的,但我动作没停,掀开挎包,从包里拿出止血粉和纱布,这时我望见行军床的地上放着医用酒精和镊子,盘子里放着一颗血淋淋的子弹。
  “是姓路的那小子。”白神仙躺在床上说。
  我正用酒精消毒剪刀,想来他说的应该是路楼渊,路向桑那小子才不会这么好心,我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粘连的布料,刚剪了一只袖子,这才发现他的手臂上居然有许多烫伤。
  我立刻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他还是笑了笑,不以为然:“那几个货把我抬到荒野,在我身上盖满了叶子,居然想一把火烧了我,火烧起来我硬是忍到他们走,姓路的小子才过来把我从叶子堆里薅出来,这回还真是…狼狈啊……”
  我看着他两只胳膊上被烫出来的伤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实在有点下不去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我才回过劲来:“你……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做到这种程度?你真的很缺钱吗?田雨青会给你很多钱?还是说,你干完这票,柳三水就把盘口分你一半?”
  “不是。”白神仙听着我的话嘴角咧得更开了,他调整着呼吸,歇了一会儿,然后拿过我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他需要的药,手法娴熟地给自己上药,我看他把药洒在纱布上,再把纱布按在那些伤痕上时面容都扭曲了。
  他仰着头,按着自己的胳膊,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只有田雨青帮了我,这份恩情我记他一辈子,回到这儿之前我就想好了,死了算是了却夙愿,活着就继续效力,怎么说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默默看着他包扎好一只胳膊,又重复了一遍动作去包扎另一只。
  “这件事,也是田雨青授意你去做的?”我问,“你们就不怕中间环节出了什么问题,你信息给的那么隐晦,如果我猜不出来你的意图,你今天可真就要流血流死在这儿了。”
  白神仙目光移向我,他摇摇头:“不,我相信你能猜到的,你和田雨青,你们两个的思维方式很像,而我了解他,也是间接了解你,你们的唯一区别就在于他下手太狠,你比他善良,说难听点就是,你比较蠢。”
  他一句话气得我都要七窍生烟。
  可白神仙却晃晃手,笑脸盈盈地继续说:“别生气,是褒义词,如果不是你很善良,我也不能真的断定你绝对会在三天之内带着伤药来找我,因为你不会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随便舍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即使这个人叫嚣着要杀了你。”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心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老子一瘸一拐还背着这么个死沉死沉的包走了一里地有多遭罪吗?
  “除了灵山弥氏,还有什么是让你们忌惮的?”我又问。
  白神仙呵呵一笑,说话还是虚的很:“如果只有几个灵山弥氏,我也不会搞得那么狼狈,他们厉害,但还没到那种程度,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很聪明,你应该能窥见到一些端倪。”
  “你是说,下面的墓?”
  第58章 往事
  “如果下面真是尸国女王的埋骨之处,在莲母是否真实仍旧存疑的状况下,你会不会产生墓室里藏有世上第二块乌太岁的想法?”白神仙全身的颤抖减轻了一些,他便把胳膊伸到我面前,让我帮他把纱布打个结。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伸手去打结的动作慢了半拍,白神仙说的对,倘若灵山弥氏已经被吸引而来,那么得知消息的其他人也会来。
  其实许多年前,五师就在重重监视之下,所以我的外公才不得不参与到九环计划之中,所以,白神仙口中的田雨青被监视,那些监视者并不是只有灵山弥氏,而我作为建国后五师第三代继承人,应该也被监视了。
  白神仙对我扬了扬下巴:“现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
  我听完他说的话,反倒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那些混入路家的监视者应该也是了解了我的动向之后才决定渗透路家的,但重点在于,就算我们能奈何灵山弥氏,却奈何不了他们。
  路灵、路向桑和路楼渊应该也已经被控制,本来白神仙也是被控制的其中一员,但他迅速发现了这件事的本质,觉得我们绝对不能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
  所以在帐篷里他才会做出那么无厘头的事,之后间接逼迫陈苍海开枪射杀他,这样他就能够成功作为一具尸体被光明正大地抬到野林子里被一把火烧掉,成为唯一一枚突出重围的棋子。
  我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了,交织在一起相当杂乱,索性我直接问他:“我现在该做什么?”
  “我们在上面拖了太长时间了,你要尽快进尸洞。”白神仙仰躺在行军床上,看着被烛光映出来的黑影,“尸洞是目前唯一的变数,下面的情况没人清楚,只有进了尸洞,我们才有谈判的资格。”
  “但是,万一他们也要求进洞呢?他们控制了路家人,难道不会差遣那些路家人进去探路吗?”我问道。
  白神仙摇摇头,他回答得相当干净利索:“不会。”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白神仙就继续说:“路家人进洞非死即残,他们来之前应该就已经调查过了,现在能进尸洞的就只有我和你,这是用寻山钱反复推算出来的结果,不会错,而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目前的重点应该会放在你身上。”
  我很快从他这些话语中捕捉到了奇怪的点,立刻质问他:“路家确实是因为赶尸匠计划进去过尸洞一次,他们当时是失败了,但是这句‘路家人进洞非死即残’的说法未免也太武断了,你是怎么得出的?”
  在我问完,白神仙突然冷不丁地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因为这千百年来,尸洞也不是没有人进去过,能不能进去,到最后还是看谁能真正豁得出去罢了。”
  “什么意思?真有人在我们前面下到陵墓里去过?”我瞬间处在一种极大的震惊之中。
  白神仙点了点头:“路家的第一代家主路令青就进去过,他在修筑南海套叠墓时耗时半年作了一幅壁画,那面壁画分作两个部分,上半卷‘为人’和下半卷‘成仙’,你们当时应该是看了下半卷,最重要的上半卷被他们路家人挪动金丝楠木棺时一同割走了。”
  这我当时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那幅壁画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只有用水泼上去才会显现内容,我们当时是从左往右看的,上半卷画了一幅仙宫乐宴图,所以我下意识误以为被割掉的是下半卷,但其实被割掉的才是真正的上半卷。
  白神仙说,上半卷几乎记录了路令青被济云师搭救继而寻找济云师的全过程,在济云师被灵山弥氏逼迫自戕之后踪迹全无,路令青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寻找其尸身,中途就试图探索过这片吃人的丛林。
  壁画上描绘路令青率先带人进入了尸洞之中,接着与一群长手长脚的诡异生物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之后路令青凭着一身本领见到了传说中的莲母真身,然而并没有找到济云师的尸身,只能无功而返。
  之后事情的发展我也就知道了,路令青在南海之下找到了济云师的尸身,并打算为其修陵,这时候,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当初在南海下金丝楠木棺上的那句墓志铭。
  ——行之多年,友人血亲皆负,新仇旧恨皆消,得友人收殓尸身,葬此。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一来济云师死时并不知道会被收殓尸身,二来路令青也不会借济云师的口来撰写墓志,想来这种话也该是之后进来的路家人刻意篆刻上去的,为的就是误导后来人,让考古队潜意识地认为棺未开,制造出一种尸体仍在的假象。
  “我猜测,路家的诅咒或许与路令青他们那次进入尸洞有关,因为以壁画为参考从路令青的死亡时间倒退回去就可以发现,他找到尸体之后并没有立刻修陵,而是消沉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直到第三年路家才开始启用那些残童。”